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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1:19:17 作者: 柳不斷
    雲殊華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抿起。

    這一路走來,不知殺了多少次趁亂打劫的寇匪,見了多少畝燒毀棄用的良田,又踏過多少死在戰亂之下不具名的白骨野屍。

    如今整個南域盡在玉逍宮手中,可傅徇卻採用自生自滅、適者生存的方式,對南域百姓放任不管。到了北域,這種狀況沒有得到絲毫的改善,衛惝與那道貌岸然的傅徇一樣,都是一丘之貉。

    這樣的人,怎配當天下共主?

    昔日五域仙盟統管下界,藏富於民,休養生息,一切井井有條,眼下所望之處,儘是荒蕪潦倒。

    所見所聞尚且如此,其他流落到魔界手中的城池又豈會好過?

    越是了解民間的艱辛困苦,雲殊華便越是信奉景梵的主張。

    景梵……

    雲殊華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加快步子繼續趕路。

    半個時辰過後,他走過無人看管的城門,來到了郴城。

    這裡蕭條破敗,人煙稀少,地上刮過一層沾染著泥土的紙錢,遠處隱隱傳來送葬的嗩吶聲。

    雲殊華微微偏過頭,餘光掠過城門一角正暗中盯著自己的黑衣人,旋即收回視線快步離去。

    走到某間凋敝的茶館,他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右手輕輕叩了三下,然後毫不避諱地推開。

    這裡桌椅翻倒,碎瓷片落了滿地,依稀可辨出當時的人是如何慌亂地四散而逃的。

    雲殊華轉身將門關上,身後傳來一句調侃。

    「動作還挺快的嘛。」

    雲殊華撩開帷帽下的薄紗,露出精緻而漂亮的臉,雙目看向大堂中坐在樓梯上的青年:「是你說的,救你阿姐要緊,我可不敢怠慢。」

    青年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道:「事不宜遲,我們快快潛入孚城,待將我阿姐與小外甥成功救出,懸泠山的兵力就是你的了。」

    「一言為定,不許食言。」

    「絕不會食言,」青年走到雲殊華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著他,「依稀記得在南域邊地碰見你的那天,你的樣子可是落魄不已,怎麼如今又成了白面小生……讓我猜猜,難不成是為了見你的師尊刻意打扮的?」

    「靈紹逸,」雲殊華掂了掂手裡的摘星,定睛道,「你若是再廢話,我可要動手了。」

    「不說了,不說了。」

    靈紹逸收起玩笑,帶著雲殊華走到茶館後廚房,兩人一前一後翻牆而出。

    說起他與雲殊華的相見,可謂頗有緣分。

    彼時他正在南域尋找阿姐的下落,誤打誤撞瞧見了一路向北行的雲殊華,二人一番交談,這才發現彼此都要趕到東域前線去尋人,只不過一個是尋自己的阿姐,一個是尋東域的營帳。

    一路結伴默契而行,總算是躲開了玉逍宮的追擊,在此地會合。

    「等等。」

    見靈紹逸大步流星向巷外走去,雲殊華忽地在背後叫住了他。

    靈紹逸不解地回過頭,便見雲殊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左前方的地面。

    順著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依稀可辨高牆拐角處有一道極淺的、不易察覺的陰影。

    雲殊華靈巧地走到牆下,足下一點,單手把住磚瓦,一個利落的轉身便去了牆內。

    靈紹逸眨眨眼,只見黑衣少年放下帷帽,動作迅猛而乾脆地越到巷外。緊接著,一聲細碎的悶哼響起,那藏起來的魔修搖搖晃晃跌落在靈紹逸面前。

    雲殊華自拐角走出,手上是一片扯碎的布料。

    他晃了晃上面的圖騰,捏在手裡,一團業火將其燃燒成灰燼。

    「這是玉逍宮的樣式,看來傅徇還是沒死心。」

    靈紹逸上前半蹲著掀開魔修的衣領,只見這人脖頸一片青紫,脈搏斷絕,足以想見動手之人的狠厲。

    真是殺人不眨眼。

    他挺直背脊,一腳踢開屍體,悠悠道:「雲殊華,你真是變了。」

    這一次與雲殊華同行,他發覺眼前的少年如同脫胎換骨一般,若不是那一張叫人見之難忘的臉,他幾乎以為眼前人是假扮的。

    一個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蛻變嗎?

    從心性到身手,全都改變得徹徹底底。

    有時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很想問問這段日子未見,雲殊華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這不是一個好問題,直覺告訴他,雲殊華過得並不好。

    推己及人,靈紹逸知道對方並不想說,便也沒問。

    「趁其他可疑之人追上來之前,我們趕緊走。」

    眼前的雲殊華不想和他討論這個話題,隔著一層薄紗,神色莫測。

    「好,」靈紹逸頷首,「如不出意外,今日抵達孚城,到了夜半子時,我們便劫獄救人。」

    語畢,兩人再不多言,掩面悄悄離開了小巷。

    於此同時,數十里之外的東域疆域,軍營中正加急準備明日的夜襲。

    此次由沈棠離帶兵,為保調度靈活,跟隨而去的精銳只有百餘名。

    明日之戰若是能得勝,便能順利扳下中、北、東三地交界的小城,若是能將這條路打通,便可跨過中域與西疆相連,共同一道構築抵擋北域侵襲的防線。

    沈棠離坐在案前,細細擦拭著手中的長劍,面色並不若平時那般輕鬆,反倒透出幾分凝重。

    「師尊,」說話的是洛圻山門下大弟子,也是如今沈棠離最得力的副將,「據傳衛惝前幾日與傅徇見過一面,回來後便一直待在孚城不出,密探說……他這幾日頻頻出入獄牢,像是在拷打什麼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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