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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1:19:17 作者: 柳不斷
    一股無名邪火竄入景梵心底里,他知道善猜忌是自己如何都修補不來的缺點,縱覽修道者一世不過寥寥百年,也不必為了迎合世人將其修正,自討苦吃。

    這些年身邊無任何可信可用之人,除卻五域仙盟要事交由沈棠離處理,平日裡他深居簡出,坐在高高的神壇之上,不與任何人接觸。

    時間久了,也會忘記與人交往是要交付信任的。

    「師尊若是需要我敞開心扉毫無保留,為何偏偏要用這種方式?」雲殊華有千百句質問想要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又覺得這些話極不適合說給景梵聽,便又恢復靜默。

    景梵身世悽慘,從前遭人陷害,如今又處在萬人之上的位置,自然要如履薄冰,事事小心。

    可這樣反覆試探身邊人的日子不累嗎?在師尊眼裡,他難道一輩子都不需要任何朋友?

    來不及細想,雲殊華喉間一熱,又是一口鮮血自口中流出。

    五感漸失,他感到體內的器官正在衰竭,渾身像被什麼東西卸了八分氣力,虛弱至極。

    景梵上前扶起他的肩膀,沉聲說:「你現在不可再動氣,這段時間你的體內一直有蠱蟲作祟,若你繼續調動情緒,蠱毒便會隨之發作。」

    「蠱蟲……哪裡來的蠱蟲?」雲殊華怔了怔,心裡覺得甚是好笑,「果真是靈紹逸下的毒啊……」

    細數自己到了這個世界後,處處以真心待人,卻被多少人戲耍利用。景梵是如此,傅徇是如此,靈紹逸也是如此……到底還有多少陰暗心思潛藏在人心險惡之中,他卻一無所知。

    說起來也怪自己,莫不是幼童時聽多了評書人暢談亂世梟雄行走於世的信義故事,便真以為自己能如書中奇俠一樣單憑一個信字行走天下?

    雲殊華啊雲殊華,你日後萬不可如此天真。

    他使著給自己調息以減輕身體上的疼痛,旋即抬起布滿紅血絲的雙眼,與景梵對視:「你知道我體內有蠱蟲,也不怕我在朔望幻境中熬死,對不對?」

    景梵默了半晌,道:「你不會死。」

    這四個字在雲殊華眼中異常蒼白,他抹了把唇角的鮮血,笑了笑,又聽景梵低磁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我在你體內放了浮骨珠,無人會打破我的蓮花法印將你體中的浮骨珠取出,且有它在,也能保你的性命安然無恙。」

    雲殊華的表情僵硬下來。

    他睜大眼睛,尚還不能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遂一字一句問:「你說什麼?浮骨珠?」

    景梵闔目不再看他:「是浮骨珠。」

    「可……」雲殊華極度不解,據江澍晚所言,浮骨珠當世四顆已經遺失掉三顆,所剩的僅在南域磬蒼山之上,為何短時間內冒出來這麼多顆浮骨珠?

    靈氏姐弟將他引入朔望之中,無非就是為了見傅徇一面,想來傅徇那裡定有一顆浮骨珠。

    再加上景梵手中的浮骨珠,正好三顆。

    雲殊華蹙眉質問道:「為何要將浮骨珠放在我體內,直接將這珠子送去古戰場修復結界不是更好?」

    「浮骨珠原本是東西南北四域皆有的聖物,東域易主之時便有兩顆不見所蹤,」景梵說,「你體內的那顆珠子是沈仙宗往返西域途中借來的,自拿到手中之時我便知曉,它放在你這裡發揮的作用更大。」

    「什麼作用,難不成是試探的作用?」雲殊華悽然一笑,冷眼看著景梵的表情。

    景梵面色沉鬱,不置可否:「傅徇此人陰險狡詐,倘若你在護送浮骨珠的路上與他碰面,又不肯將那珠子交還給他,我自然要做好完全的準備來保你周全。」

    原來如此,費勁心思繞這麼一大圈,主要目的竟然還是為了試探一個修為尚淺的小弟子,雲殊華心中一陣發笑,雙眸緊閉:「師尊,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我……」

    話音未落,他眼前一黑,下一瞬扶著地倒了下去,如風中墜絮。

    景梵眼疾手快將他接在懷中,輕聲開口喚:「小華!」

    雲殊華靈識清明,眼皮卻有千鈞重,無論如何都睜不開,只得沉沉地隨著意識陷入昏睡中。

    「好,我答應你,」景梵不知懷中的少年能不能聽得到,亦不知曉自己究竟在同誰說話,「試探一事是我做得不對,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他將雲殊華打橫抱起,視線落到地上躺著的那張橫弓上。

    小華在清塢山上修煉之時,一直都帶著劍,不知何時起手中竟多了一張弓,連他這個做師尊的都未曾發覺。

    眸光凝在那裡頓了幾息,景梵終於抱著雲殊華轉身走了,地上的弓箭光華大顯,隨後消失在原地。

    他將少年帶回二人曾經居住過的小院,看著他安然睡在床榻之上的樣子,心中不知怎的,多了一份安定之感。

    轉瞬間,景梵便在心中做了個決定。

    日後不必再放雲殊華出去拋頭露面,既然是自己的人,就該放在清塢山上無憂無慮的長大。他現在才十七歲,本不該走這一遭,受了許多罪不說,連心也傷透了。

    景梵看著少年恬靜的睡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蹭了下他的下頜線。

    「在這裡等我回來,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我們回清塢山。」

    語畢,景梵默念法訣,在屋內及院外添了幾道結界,隨即邁開長腿走了出去。

    遙遠的天際仿佛與他相感應,只聽幾道鶴鳴之聲隱隱從雲中降下,少頃,景梵的身影便如縹緲繚繞的霧氣一般消失在院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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