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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1:01:30 作者: 舒仔
玄龍若是不願,殺了他,他都不會屈服。能委身燕鳶,是他心甘情願,除去燕鳶,旁的任何生靈都是不行的。
燕鳶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便看到獄卒神情猙獰地從地上爬起,一腳踹在玄龍肚子上。當即玄龍便痛得捂住肚子彎下了身,帶動手上的鎖鏈一陣悶響。
那獄卒踹了他一腳還不解恨,出去尋了把匕首又回來了,獄卒抓起玄龍垂在地上的手,二話不說便將他的大拇指蓋用刀撬了下來。
血成串落在地上,玄龍痛苦地悶哼了一聲,連喊都喊不出聲,他好像還有別的地方更痛,捂著肚子伏在地上始終爬不起來。
他本該是條馳騁在萬尺高空之上的玄龍,他的一生漫長得近乎是永恆,這人間沒有多少生靈能奈何得了他,可是眼下,連一個小小的獄卒都能將他踩到腳下。
獄卒蹲在玄龍面前,恥笑他。
「也不看看自己如今的境地,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子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氣,給老子睡了,總比被皇上睡好,老子好歹還能拿些雞鴨魚肉給你吃,皇上會給你什麼?」
「他什麼都不給你,還會要你的命。」
「……哼,那便等皇上將你徹底玩膩了,老子再來寵幸你。」
說完獄卒便起身出去了,牢門被重新鎖上。
伏在地上的玄龍單薄背脊隨著呼吸大幅度地起伏著,未曾說話,也不知將那些話聽進了幾分。
他只要抬起身子,便能看見燕鳶,發覺燕鳶的存在。旁人消失了,此時他們可以相互觸碰交流了。
但燕鳶突然間失去了面對玄龍的勇氣。
那個卑劣無恥的獄卒之所以能那麼囂張,完全是燕鳶一手縱容的結果,倘若他從前對玄龍稍微寬容些,那些人便不敢這麼對玄龍。
何況,他對玄龍所做的一切,遠比獄卒要過分多得多了。
這時候的玄龍,最不想見的人,應當便是他了……
燕鳶無法改變這夢魘中的一切,但可以改變自己。他抬手掐了個訣,面容和身形剎那成了槲樂的模樣。
他輕手輕腳地從過去,將玄龍從地上扶起來,將他的上身半抱進懷中。
玄龍身子軟得猶如被抽了筋骨,額頭無力地靠在燕鳶肩頭,雙眼被冷汗模糊了,看不清人。
花娘的胸膛沒有那麼寬闊,燕鳶不會待他如此溫柔,而槲樂不在了。玄龍一時想不出是誰抱著自己,他痛糊塗了,腦袋便也不清醒,憑著本能,微弱地出聲問。
「槲樂……是你嗎。」
一陣鼻酸衝上腦門,燕鳶險些忍不住眼淚,仰頭狠狠吸了口氣,唇落在玄龍發間,嘶啞道:「嗯,是我。」
玄龍高聳的肚子不規則地起伏著,眼看就要臨盆,他說話都不利索:「你來……看我了……」
「嗯。」燕鳶怕他聽出破綻,不敢說太多。
玄龍光是被『槲樂』抱著便很開心了,整個人都輕巧了許多,他安靜地靠著這具溫暖的軀體,過了一會兒,說:「槲樂……我想走了。」
「同你一起……」
燕鳶哽咽出聲,很快便止住了,啞聲回:「好……我帶你走。」
有溫熱的濕意落在玄龍面頰上,他睜開渙散的綠眸:「槲樂……你怎麼哭了……」
「莫要哭……」
「好,都聽你的。」燕鳶努力讓自己顫抖的聲線聽起來正常些。
玄龍喉間發出粗緩的喘息,薄唇微微蠕動:「我不喜這裡……我想回、千年古譚……」
「或是與你,去尋一個無人的山谷……蓋一所小屋……」
「你、我、還有孩子……我們三者,在一處。」
「只要不是這裡……便都可以。」
燕鳶將懷中人收緊一分,呼吸顫抖:「好…都聽你的。」
「你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玄龍的聲音越來越輕,綠眸半合:「槲樂,你走了許久……我頗為掛念。」
從前燕鳶總與槲樂爭鋒相對,將槲樂視作情敵,痛恨玄龍處處護著槲樂,這般倔強的人,受了再大的苦都不肯低頭的人,卻三番五次為了槲樂求他,甚至不惜用身體來換取槲樂的自由。
他回過頭看才知曉,在這樣的境地中,槲樂怕是玄龍心中能感知到的僅有不多的溫暖了,人是需要愛才能活下去的。
玄龍雖孤冷,卻並不代表他心如頑石,沒有知覺。他比任何人都曉得知恩圖報,旁人待他好一分,他便還百分。
定是槲樂待他極好,他才會時時想著槲樂。
古有言,強扭的瓜不甜。占有是喜歡,愛是放手。
曾經的燕鳶向來不信這些,覺得深愛才會不顧一切地占有,占有對方的身體,填滿對方整顆心,不容許其中混進半粒砂。
在經歷了那些波折以後,他相信那句話了。
比如眼下,他就願意化作曾最討厭的狐妖,來哄他的阿泊開心。
只要他的阿泊開心。
哪怕現在的玄龍不過一縷魂識,也沒關係,他抱在懷中,便感到滿足了。
「我知曉你掛念我,便回來看你了。」
「你可歡喜。」
燕鳶用生平最溫柔的語氣說。
玄龍薄唇微彎:「歡喜……」
「我許久沒有……這般歡喜了。」他總是很痛。
燕鳶笑道:「嗯,那我們回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