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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1:01:30 作者: 舒仔
哪怕坊間帝王與玄龍的佳話流傳得再美好,他還是覺得燕鳶是被妖邪鬼迷心竅了。
原本忠於帝王的丞相隨著燕鳶日復一日的墮落起了異心,於是以丞相為首的近百位官員暗地裡開始張羅擁護新帝,燕禍珩便是藉此機會搭上了丞相,與他裡應外合,帶著借來的兵馬一路從邊關打過來,花了半年時間,攻到了皇城腳下。
眼看著就要打進宮來了。
乾坤宮中的奴才前幾日被遣散了。自從去年冬夜陳岩死後,燕鳶身邊便沒了可以說話的知心人,所有苦楚唯有往腹中吞,醉酒後才能抱著阿執吐露一二。
雕樑畫棟的宮殿內空洞洞的,淒涼無限,除去床側的阿執,便只有不遠處的花精陪著燕鳶了。
阿執的體質與人族不同,他病了需得用妖族的藥來醫,這些年阿執偶有小痛風寒,花精會進宮來給阿執看診,還經常帶些宮外的小玩意兒進來送給他,阿執對花精並不陌生,知曉她是娘親的好朋友。
可是再好的花姨,也是比不上自己的親生父皇的,阿執見父皇不搭理自己,便用小胳膊小腿使勁爬上床,撲在燕鳶胸口喚他。
孩子這么小便沒了娘,如今連爹也要沒了,看著著實可憐,花娘聽他哭得傷心,跟著紅了眼眶,上前去拉阿執的手。
「阿執……走吧,花姨帶你去宮外吃好吃的。」
「你不是最喜歡桂蘭街的牛肉烤包子嗎?花姨帶你去買,新鮮出爐的烤包子比帶進宮來的要好吃多了。」
阿執死死抱著燕鳶的身體,不肯放,眼淚將燕鳶的褻衣濕了個透:「阿執不要烤包子,阿執就要父皇……花姨,你叫父皇理理我,阿執害怕……」
「阿執好怕……」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他哭了許久,哭累了便不哭了,靜靜地趴在燕鳶胸口,同他說話,說今日一早太傅考他背詩,他全都背對了,父皇是不是該同先前那般親親他。
父皇為何不親他呢。
花娘不忍心告訴阿執死亡的意義,他還太小太小了。
這麼下去終不是辦法,趁阿執不注意,花娘悄聲靠近他,掐了個近期剛頓悟的昏睡訣,粉色的光束從後頸鑽進阿執的身體,阿執長長的睫毛控制不住地耷拉下去,睡著了。
花娘輕手輕腳地將小人兒抱起來,抹去他面頰上殘留的淚痕。
「別怕……有花姨在呢。」
半炷香後,一輛不起眼的小馬車駛出午門,帶著阿執離開了他出生的地方。馬車闖入繁華的街市,離身後的皇城越來越遠。
夜幕降臨,火光繚繞了整座皇宮,燕禍珩帶著幾十萬大軍攻入城門,還未打,駐守皇宮的御林軍便繳械投了降。
勝負已定。
燕禍珩帶著最一隊兵馬去了乾坤宮,主殿的大門被他一腳踹開,裡頭燭火未燃,空無一人,最後在偏殿找到了燕鳶。
暗金九龍燭台上高低不同的九根蠟燭燃掉了一半,隨著燕禍珩的闖入,那燭光被寒風吹得顫顫巍巍,將滅未滅。
燕禍珩身著玄鐵戰甲,手持寒天劍,步步逼近床榻上的人。
榻上人著白褻衣,身上蓋著條洗到抽絲的錦藍色絲被,面容蒼白枯瘦,透著死氣,看著像是已經駕崩了。
手中的劍秉被燕禍珩用力收緊,停在床邊的時候,榻上人徐徐睜開了雙眼。
「你來了……」
長劍倏然劃破空氣,劍尖抵在燕鳶喉頭,燕禍珩眼尾殷紅嗜血,沉聲問:「阿泊呢?」
燕鳶看了燕禍珩片刻,平靜地回過頭望著上方,笑道:「你不是都知曉了嗎……」
「你果真殺了他?挖了他的心……」燕禍珩目眥欲裂,滿身戾氣幾乎衝破殿頂,劍尖失控地顫動,劃破燕鳶的皮膚,滲出一縷鮮血。
「你來得太晚了。」燕鳶輕嘆。
「若你當初能帶他走……也是好的。」
「可惜,你來得太晚……」
燕禍珩握著劍的那手手腕不住顫抖,只需再用力一分,床上的人便能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可他不甘心,不甘心這人就這樣輕易的死。
「你百般阻撓我帶他走,將他生生折磨致死,燕鳶,你落到今日這個地步,可曾後悔?」
燕鳶失焦的眼中氤氳起水霧:「後悔……我後悔了。」
「可有何用呢……後悔最是無用了。」他說著,緩緩扭頭看向燕禍珩,笑道。「倒是你,從前便覬覦這皇位,如今終於得到了,日後便可歡天喜地地過活了吧。」
燕禍珩咬牙:「我從未覬覦你的皇位,是你逼我。」
「我得了權勢,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是麼。」燕鳶並不在意那些有的沒得,其實他早便知曉燕禍珩勾結丞相的事,朝中的官員雖大多倒戈,但還有那麼幾個忠心不改的臣子效忠他,比如手握兵權的陳將軍。
若及時通知陳將軍,從西北調兵過來,燕禍珩未必能贏。
然而他沒有。
知曉自己時日無多,占著這皇位沒有意思,皇宮中太冷了,他不想阿執一個人孤苦地活在高牆中面對天下,便決定將他送到花娘身邊養。
兩歲那年,阿執就能同玄龍那般化出龍身,皇宮不該囚住他,外面遼闊的天地才該是他的歸宿。
縱觀皇家子嗣,那些各自駐守在封地的王爺不是有勇無謀便是唯唯諾諾,不具備掌控天下的本事,燕禍珩雖狼子野心,但不得不說他有能力坐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