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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1:01:30 作者: 舒仔
她幾乎不敢看玄龍滿是血痕的身體,無法想像,到底有多殘忍,才能忍心對有一個有孕之人下這樣的毒手,遑論玄龍肚子裡懷得還是那人的孩子。
花娘流著淚幻出一把剪刀,將玄龍身上與傷口黏連的衣物剪開,隨後用她所能擁有的最好的傷藥灑上去。穿著衣物的時候看著已足夠嚇人了,脫去衣物,便更是慘不忍睹,除去胸口的傷之外,下肢的傷最是嚴重,兩條修長的雙腿上鞭痕四布,有幾道深可見骨。
人族不是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嗎,那人既與玄龍有過魚水之歡,要了他身子,怎還能這樣對他……
上完藥後,花娘用靈力操控著繃帶將玄龍的身體小心地纏起來,再變出套乾淨的衣物為他穿上,做完這些,她微薄的靈力便所剩無幾了。
這牢獄之中過於寒冷,玄龍這樣虛弱,定是受不住的,她咬咬牙,將地上的稻草烘乾,變了套厚被褥出來。靈力透支令她臉色蒼白,不得已走向牢房,透過鐵欄看向等在外面的兩個侍衛道。
「你……你們能不能幫幫我,將他抱進被褥中啊。」
兩個侍衛看了她一眼,再透過鐵欄看向地上昏迷的玄龍,為難地皺眉,來這牢獄之中,便是要受苦的,哪裡有睡床褥的道理,要是讓皇上知曉,他們多半要受罰。
「不能。」
「皇上吩咐了,留他一口氣便行了,不准好吃好喝地伺候。」
花娘眼中蓄滿淚水,看著那兩個鐵面侍衛頓了一會兒,失望地轉身回到玄龍身邊。她搬不動玄龍,只得用被子將玄龍裹起來,身下的稻草雖勉強烘乾了,但總歸是沒有褥子舒服的。
玄龍傷得太重,光上過外傷的藥不夠,還得內服,花娘輕輕捏住玄龍的臉頰,迫使他張開唇,將黑瓷小瓶中的湯藥一點一點倒進去。
藥是倒進去了,玄龍不肯咽,順著嘴角又流了出來,花娘知道,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阿龍……」
「你喝一點吧……你不要死……」
花娘低低地抽泣起來,將玄龍上身抱在自己懷裡,小聲說著,「你想想寶寶,好不好?……」
「他還未出來看過這世道呢……」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的話,在花娘絮絮叨叨一番後,再試著將藥倒進玄龍口中的時候,後者喉間微微動了動,吞了小部分。
再多的,便餵不下去了。
花娘的女兒在家中等著,她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待天亮便離開了。
外頭的天亮了,牢房裡仍是黑壓壓的,日光從頂部巴掌大的方形口子透下來,並未帶來多少光明。
玄龍每日醒來的時候很少,多數時候都在昏迷,每回燕鳶來的時候都趕上他在昏睡,男人縮在一床灰撲撲的棉被褥中,像是很怕冷。
燕鳶強行將他弄醒,玄龍神智總是不太清晰,他應該是哪裡很痛,醒著的時候老是冷汗涔涔,睡著的時候好一點,可能睡得沉,便感覺不到疼。
他有時認得出燕鳶,有時會將燕鳶看成槲樂,知道是燕鳶的時候,便不愛理他,玄龍的性子是說不來狠話的,他就是看著冷,實際上連罵人的話都不會說,最多就是說不想看見他,討厭他。
不過那都是以前了,當真正心灰意冷的時候,是連話都不想與那人說的。有的人表達傷心和憤怒的方法是破口大罵,拼盡全力弄得兩敗俱傷才好,而玄龍傷心透頂的時候,習慣將自己封閉起來,像小時候那樣。
除去被趕出龍族的時候,玄龍被娘親打得再狠都不會求饒,真正讓他怕的是娘親再也不要他,他再也沒有家了。
在經歷過被族人拋棄以後,玄龍已經知曉,當娘親不要他的時候,哀求是沒有用的,即便那日他死在娘親面前,估計對方都不會掉半滴淚。
有些生靈,生來就是比旁人要卑賤,因為連至親都不願意愛他們,不願意分出哪怕一點點心軟,何況旁人。
所以他不會向燕鳶求饒,不會向燕鳶說出真相,內丹到底去了何處,對於燕鳶來說恐怕根本就不重要。燕鳶只在意他能否拿出內丹,能否救他的心上人,如若不能,他便與一頭不解人意的畜牲沒有任何區別。
就如他曾說過的那般……你不過一頭畜牲罷了。
也許吧,興許因他是頭妖,所以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人能夠那樣虛偽善辯,能夠為了另一個人來煞費苦心地欺騙他,與他翻雲覆雨,就為了騙得他的心。
燕鳶不明白玄龍的絕望,他只知道玄龍對著自己的時候總是疏遠而冰冷,若將他錯認成槲樂,玄龍便會斷斷續續地說胡話,偶爾還會笑。
他竟然會笑。他已經很久沒笑過了,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一頭早就死絕的狐妖,燕鳶知道與個死妖較勁是件很愚蠢的事,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喜歡玄龍口中喊著旁人的名字,還笑得那般開心。
那是發自內心的開心,燕鳶甚至能想像,若玄龍與那狐妖真能在一起生活,該是過得多麼悠閒愜意。
玄龍願意跟燕禍珩走,願意與槲樂一同生活,唯獨要拼命逃離他,在這之前,他分明允許他生下孩子的,這般大的恩賜,難道他還不滿足嗎。
燕鳶想到這些便憤怒得發狂,他捏緊玄龍臉頰,叫玄龍閉嘴,不准再喊槲樂的名字,玄龍從不向燕鳶喊痛的,將他當成槲樂的時候,倒會迷迷糊糊地喊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