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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1:01:30 作者: 舒仔
「寒公子,您醒了……」
玄龍緩緩扭頭,看了他一眼,便回頭合上了雙眼。
小氈子『噗通』跪了下去,哽咽道:「寒公子……奴才一家都在長安,若奴才跟您走,他們便活不了了……」
「奴才給您磕頭,求寒公子原諒……」
玄龍不太想與他說話,心死之人,早就不想在意那些有得沒得了。
小氈子見他不搭理自己,抹著眼淚出去了,大約是去通知燕鳶了,不多時燕鳶便來了乾坤宮。
玄龍安靜地看著上方,似是沒聽到腳步聲,燕鳶從小氈子手中的托盤上端過魚肉粥,舀了小勺,餵到玄龍唇邊。
「張嘴。」
玄龍沒反應。
「別做出這副死樣子給朕看,你乖乖的,朕還能待你好些,將你放了,否則你便一輩子被鎖在這裡吧。」
第九十二章 落不掉
燕鳶強硬地將勺子往玄龍口中塞,玄龍閉著唇不肯張口,溫熱的粥從嘴角淌到臉頰,弄髒了枕頭。他偏過頭躲,抬起帶著鐐銬的手去擋燕鳶的手,一動鎖鏈就嘩啦啦的響。
沉重的鎖鏈撞到燕鳶左手中的玉碗,碗傾倒下去,粥盡數扣在燕鳶龍袍上。
燕鳶面色陰沉,揚起手要打他,然而那手停在空中遲遲沒落下。
昏迷近二十日,玄龍瘦得幾乎脫了相,本就削瘦的輪廓愈發線條分明,面上好像凝了層白霜,若合了眼,竟是同死人沒什麼區別。
他知道燕鳶要打他,也是不躲的,好像什麼都無所謂了。
燕鳶咬牙將手收回來,黑著臉站起身,將玉碗遞給小氈子的同時,接過小氈子遞來的手帕,擦掉衣袍上的髒污。
不多時宮人就新送了一碗粥過來,燕鳶想哄哄他,可想到玄龍與人私奔那事兒,話到嘴邊就成了帶刺的。
「你是想餓死自己還是餓死腹中的雜種?」
玄龍閉著眼睛,像是又要睡了。
燕鳶在床沿坐下,野蠻地掰過玄龍的臉,玄龍睜開眼睛,冰綠的眸中沒什麼焦距,燕鳶見他聽不進人話,那粥最後是生生灌下去的。
玄龍嗆了好幾回,咳出不少血,弄髒了條雪白的帕子。燕鳶輕柔地擦拭著玄龍嘴角,想起他的病,眼底血紅。
「與我在一起,便積鬱成疾了?」
「那日 你若與燕禍珩走成了,是不是就開開心心地與他過了?」
那日與燕禍珩走成了,玄龍興許還有活路,如今,再沒有了,他知曉被抓回來,便是死路一條,若不是因腹中有孩子,半分屈辱,他都不想再受了。
死亡對於一個道行盡失的妖,亦是件很容易的事,甚至不需要什麼武器,靈魂自燃,便能讓自己徹底消失在世界上,灰飛煙滅。
他不是故意餓著腹中孩子,而是不喜歡燕鳶遞過來的食物,不喜歡燕鳶待他虛情假意,不喜歡與燕鳶兩面相對。
曾因愛上對方連帶著冰冷的世道一同愛了,如今再無期待,張眼望去,四處都是灰茫茫的一片,毫無光亮。
玄龍嘴角被帕子搓得通紅,燕鳶還在擦:「你就那麼想擺脫我……」
「我告訴你……不可能,你這輩子都休想擺脫我……」
玄龍不太感覺到痛,燕鳶的聲音忽遠忽近,他多少聽到了些。
這輩子太長了,他已活了太久,再走不動了。
燕鳶走的時候,玄龍身上的噬魂之痛發作了,他將自己蜷縮起來,側身時一邊的鎖鏈會壓到身體,沉甸甸的,身體就顯得很輕,不受控制的痙攣帶動身上的鎖鏈哐啷作響,指尖深深陷入被褥,用力到指縫中滲出血來。
恍惚間好像看到槲樂在床邊哭,他伸出手去,笨拙地告訴對方,自己不疼的,莫要哭。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碰不到對方,固執地直起身探過手,終於碰到槲樂的面容時,對方毫無預兆的消失了。
「槲樂……」
玄龍怔愣許久,從令理智幾乎毀滅的病痛中找回一點現實。
槲樂早就不在了。
是幻覺罷了……
……
鸞鳳殿。
寧枝玉端坐桌邊,手置於桌上,白皙的手腕上鋪了塊黑帕,宗畫立於他身側,正躬身替他診脈。
須臾,宗畫收回手,後退小步,垂目作揖道。
「皇后娘娘,您腹中雙生子……胎息穩健。」
燭火映得寧枝玉面色慘白,他一襲寬鬆白袍,腰帶未束,喃喃道。
「為何會如此……我服了那麼多落胎藥,怎會落不掉,是不是你開錯藥了。」
「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從醫數載,怎可能連落胎藥都開錯。」
「興許……是您腹中龍子有仙人庇護,註定不該殞命。」
什麼仙人庇護,分明是邪惡的魔,寧枝玉右手撫上衣袍下微隆的小腹,緩緩收緊。他不過有孕一月,這孽障竟已顯懷了。
「你可還有其餘的,再烈性些的藥。」
宗畫:「有的……只是皇后娘娘身子孱弱,怕是承受不住。」
寧枝玉:「開藥方。」
宗畫:「皇后娘娘……」
寧枝玉眼角泛紅,並未看他,不知神歸何處。
宗畫對於這樣的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皇宮中有些奇新密事實屬正常,他有需要保護的人,便得管住嘴,做份內事。
太醫離去之後,寧枝玉起身在床上躺下,面朝里,未蓋被褥。魔尊從他體內化出實形,安靜地落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