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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1:01:30 作者: 舒仔
    玄龍取出腹帶,掀起身上褻衣,一圈一圈地將白色的腹帶纏在渾圓的肚子上,小心翼翼地勒緊,即便用料再軟,這般束縛著總歸是不舒服的,腹中的孩兒開始不安地翻來翻去,折騰得玄龍面色發白,唇上亦無半點血色。

    指尖隔著腹帶觸上肚子,安撫地摸了摸,低啞道。

    「水水……乖些……爹爹帶你離開這裡,很快,便不會不舒服了……」

    腹中孩兒似是聽懂了,委屈地撞了撞他掌心,縮成一團不動了。

    玄龍生澀地笑了笑,摸了他兩下,將腹帶纏好,系成一個不算細緻的結,然後穿上太監服。

    他不會束髮,小氈子進來將他的頭髮束了起來,玄龍的髮長而多,費了些功夫,小氈子將純黑的太監帽給他帶上時,玄龍望過銅鏡中那張年輕生嫩的臉,垂眸道。

    「對不起……是我害你。」

    他本該繼續安穩地在宮中當差,因為他,興許日後的生活將會顛簸不已。

    小氈子愣了愣:「……寒公子莫要這麼說。」

    玄龍低聲說:「若我活著,便不會讓你挨餓、受凍的。」

    小氈子眼眶紅潤起來,抖著手半晌沒吭聲。

    離開之際,玄龍只帶走了兩樣東西,一樣是槲樂曾送他的那隻紅色錦囊,那日被燕鳶踩得稀爛,他將散落的安胎香料都撿了回來,洗掉錦囊上的髒污後,重新縫了回去,縫得歪歪扭扭,不似從前那般精緻好看,卻是他十分珍重的東西。

    還有一樣,是那塊鳶尾玉墜。

    他早就不再對燕鳶心懷期待,但燕鳶畢竟是他腹中孩子的親生父親,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若有一日孩子問起他的生父,他便可以拿出這塊玉墜,假意告訴他,他的生父是愛他的。

    若他死了,亦可以將這塊玉墜作為遺物留給腹中孩兒,至少有那麼些時候,燕鳶是真的希望他平安降生,沒有非要致他於死地。

    相較於保和殿的燈火通明,笙歌艷舞,整個皇城如同沉睡的雄獅般安靜地蟄伏著,玄龍與小氈子並肩走在宮牆小道內,往冷宮的方向而去,小氈子手中的油燈隨著疾步行走一晃一晃,罩子裡的火光忽明忽暗。

    玄龍有孕六個多月,肚子沉甸甸地墜著,是走不了太急的,他額頭出了冷汗,被腹帶勒緊的腹部隱痛起來,呼吸低喘。

    小氈子覺出不對,扶助他胳膊,低聲道:「寒公子,您沒事吧……」

    玄龍不敢放慢腳步,啞聲回:「無事。」

    「快些吧。」

    這皇宮實在太大,他們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拐過一條荒蕪的小路,終於到了燕禍珩所說的那條小巷。

    抬頭看去,卻見一隊侍衛黑壓壓地立在那裡,領頭那一襲玄黑龍袍、面色陰沉的人,不是燕鳶,還有誰。

    第九十章 私奔

    今夜的月光足夠明亮,那隊侍衛未燃火把,燕鳶立於隊伍前方巋然不動,聽到細微腳步聲,抬眸看去,見是玄龍,面上發暗的神色一松,上前一步道。

    「你來了。」

    是燕禍珩。

    月色再亮,總歸比不過白日,他頂著燕鳶的臉,身量與燕鳶相差無幾,一時認錯屬實正常,兩人聲音卻一聽就能聽出不同。

    燕禍珩聲線更為低沉,燕鳶的聲音則是磁性中不乏清朗。

    玄龍緊繃片刻便放鬆下來:「嗯。」

    燕禍珩揮了揮手,那隊侍衛左右退開,露出一輛被擋在身後的古木馬車,低調不失奢華。

    這皇宮內院,是不准許馬車進來的,即便是身份尊貴的一品大臣,入了午門也要將馬車換成軟轎,官位低的還得步行進來。

    能這般大搖大擺地讓馬車進宮,唯有燕鳶有這資格,燕禍珩頂著燕鳶的臉在宮中行事,方便了不知多少。

    今日寧枝玉壽辰,從宮外進了好幾個有名的戲班子,這群侍衛便是混在那些戲班子中進宮來的,再換上事先準備好的服飾佩劍,便同宮中的御林軍沒有區別了。

    「上車吧,夜長夢多。」

    玄龍避開小氈子的攙扶,跟著燕禍珩往馬車那邊走,隊尾的侍衛自覺地趴跪在馬車邊,方便主子上去。

    玄龍不習慣這種方式,踩踏別人的身體便好像將旁人的尊嚴也一同踩在了腳下,猶豫地站在車前未動。

    從前一躍就能上去的地方,如今倒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燕禍珩略一思索便知曉他在想什麼,上前將他打橫抱起來,利落地躍上馬車,矮身越過車簾進入車廂,將男人輕放在軟墊上。

    玄龍:「多謝。」

    燕禍珩在與他相隔兩人的位置上坐下。

    「無需客氣。」

    「……從前你便是這般,雖做了天后,仍喜歡凡事親力親為。」

    「你說眾生平等,不分高低貴賤。」

    其實是分的,否則父皇怎會為了燕鳶,讓他從小就離開親生母親,受盡折磨苦楚。不過是因為燕鳶是嫡出,是將來的儲君,而他燕禍珩不過是一個小小縣官之女生下的皇子,所以他與他的母后,都別無選擇,必須由人擺布。

    玄龍垂著眸:「不同的……有些生靈,生來便會叫人看不起。」

    燕禍珩低低應下:「嗯。」

    小氈子爬上來之後,馬車很快行駛起來,馳向宮門。

    玄龍本就話少,此時更是坐在那裡一聲不吭,不知在想什麼,燕禍珩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你臉色不太好,可是感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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