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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1:01:30 作者: 舒仔
「阿鳶?」
「阿鳶?……」
寧枝玉喚了燕鳶好幾聲,燕鳶方才回神,扭頭看寧枝玉:「……嗯?」
寧枝玉坐起身子,擔憂道:「你在想什麼呢。」
「這幾日?你與我在一起時總是走神,可是國事上遇到了什麼難題?」
燕鳶笑了笑:「沒有。」
寧枝玉定定望著他俊美側容,心中浮起難以言喻的悲傷,總覺得這人雖在自己身邊坐著,心卻離他越來越遠了。
今日燕鳶本是沒打算帶寧枝玉出來的,寧枝玉求他了許久,說想同普通夫妻那般在街上逛廟會,看花燈,寧枝玉少有想要什麼的時候,燕鳶不忍心拒絕,見他這幾日服了龍鱗後精神好了許多,便答應了。
然而,從玄龍離開那日起,內心便從未停止過想念。
燕鳶知道自己這樣不對,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當初只是痴迷於玄龍的身體,稍微靠近些便想與他歡好,如今玄龍不見了,他的心就跟著空缺了一塊,雖不會死,但腦中裝著那龍的面容揮之不去,吃飯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想,處理朝政的時候想,就連與寧枝玉在一起時都忍不住頻頻想起。
明知道陷得越深,便是對寧枝玉的背叛越深,然而,人若能輕易掌控自己的感情,哪裡還會有那麼多痴男怨女為愛殉情。
難道……他真的喜歡上那龍了麼。
那阿玉呢,阿玉怎麼辦……燕鳶想到此處,心臟就狠狠揪緊,恰逢此時,身側寧枝玉忽得咳嗽了起來。
燕鳶心中一驚,從袖中掏出手帕遞到寧枝玉唇邊,寧枝玉抬手接過,燕鳶輕輕順著他單薄的後背:「難受得厲害麼?」
寧枝玉搖頭,用手帕捂著唇咳個不停,馬車壁簾被風拂起,窗外透入的月光映得他面容慘白,眼底猩紅。
燕鳶心痛不已,命令外頭駕車的侍衛快馬加鞭。
寧枝玉許久才漸漸安靜下來,白帕子從唇邊挪開,被血滲紅了半塊。
燕鳶拿過他手中帕子折起,用乾淨的地方擦去寧枝玉唇邊殘留的血污,啞道:「朕就不該帶你出來,原還好好的,定是因為今夜吹了風,現在又咳血了。」
寧枝玉知他心疼自己,便笑起來,抬手摸了摸燕鳶溫熱的面頰,安慰道:「這身子本就是時好時壞,無事的,阿鳶莫要擔心。」
燕鳶哪裡捨得再說重話,沉默地將寧枝玉攬入懷中,寧枝玉靠在他肩頭,久久無言。
「……阿鳶。」
馬車進入皇城時,寧枝玉喚他。
燕鳶低頭:「嗯?」
「今夜我很歡喜。」寧枝玉輕聲道。
燕鳶笑起來,眼底柔軟:「朕亦很歡喜。」
「阿鳶。」寧枝玉又喚他。
「嗯?」燕鳶耐心地回。
「若有一日……你愛上了別人,莫要告訴我。」
燕鳶身形微僵:「說什麼呢。」
「沒有。」
寧枝玉嘴角揚著淺淺的弧度,就如在聊今夜吃了什麼般輕鬆。他的眸漆黑如夜,裡頭燃著不算熱烈的光火,許是因置身於黑暗,那簇火顯得格外富有生命力,卻又好似隨時會熄滅。
「我只是想,活在世上最後的日子,能快樂些。」
「你若愛上了別人,莫要告訴我,賜我一杯鶴頂紅,安安靜靜送我走吧。」
「最好是由你親手餵我喝下的,能死在你懷中……我亦覺得歡喜。」
燕鳶見了寧枝玉面上的笑容,覺得刺目,也覺得心慌,收緊手臂將人抱緊在懷中,干啞道:「你真是病得太久了,連腦子都不甚清醒了,總愛這般胡言亂語。」
「但朕不會嫌棄你,你是朕的皇后,不論你變成什麼模樣,朕都會繼續愛你。」
「賜毒酒這話都說得出來,你是存心要朕不痛快,讓朕難過麼。」
寧枝玉攥緊他衣襟,紅了眼眶:「沒有……」
他哪裡捨得叫燕鳶難過。
只是無法接受世上唯一待他好的人離他而去,若真有那麼一天,比起做個雙目明亮的瞎子,他寧願做個頭腦清醒的傻子。
死於他而言有何畏懼,比死更可怕的是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與他背道而馳,人若沒了盼頭,死就是件很輕鬆的事情了。
燕鳶一下一下撫著寧枝玉後背,溫聲道:「朕知你心思敏感,病得久了,容易胡思亂想。」
「朕不怪你。」
「若累了,便睡吧,有朕在呢。」
寧枝玉禁不住生出想哭的衝動,這人明明待他如此溫柔,他怎麼就懷疑燕鳶變心了呢,也許真是自己病糊塗了,愛胡思亂想,傷了自己,也傷了他的阿鳶。
「嗯。」寧枝玉摟緊燕鳶的腰,靠著他肩膀,合上雙眼,眼角滑出淚。
馬車在鸞鳳宮外停下,燕鳶抱著寧枝玉下了車,入了殿寧枝玉便醒了,燕鳶將人輕手輕腳地放到床榻上,拉著寧枝玉手說了會兒話,將人哄睡了,方才離去,去處理今日堆積的政務。
燕鳶已幾日未回乾坤宮了,夜裡不是留宿鸞鳳殿,便是在御書房的小榻上湊合一夜,只要回到與玄龍生活過的地方,就覺得心裡空虛落寞,難以入眠。
他沒想到,區區一頭妖獸能在自己心中留下如此重的痕跡,大抵就如劍過牆壁留下的刮印,再深刻的痕跡都能被能工巧匠修補得完美無缺,但曾經存在過的東西,是不會隨著表面的風平浪靜被永遠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