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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1:01:30 作者: 舒仔
「也別與我說話。」
這天下除去他的父皇母后外,應當只有寧枝玉有資格這樣喚他的。
當日哄騙玄龍歡好的時候,他纏著他叫自己『阿鳶』,如今卻後悔了。
那個夢像是一個警醒。
玄龍見他不高興,便沉默不言,靜靜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心頭浮現幾許茫然。
燕鳶將玄龍當了空氣,走的時候也沒與他說半個字,門外響起敲門聲,已到時辰,是陳岩來叫他上朝了。
殿門從裡頭突然打開,陳岩抬頭,見長發未束的帝王繃著臉走出來,驚訝道:「皇上,您這是……」
「去鸞鳳殿。」燕鳶撂下話就走,走得很急,陳岩抬頭看了眼檐下的雨,慌忙打著傘跟上去:「哎呦,我的皇上誒,仔細身子哦……」
這雨越下越急躁,天上跟漏了一塊似的,狂風暴雨齊行,待燕鳶到鸞鳳殿的時候濕透了半邊身子,光滑的布料冰冷冷地貼在身上,他也不管,跌跌撞撞就往殿內跑,將陳岩落在了身後。
見到床上面容如玉的男人,燕鳶眼眶便濕了,絲毫沒有儀態地跪直在床邊,抓起男人漂亮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痴迷地喃喃道:
「阿玉……」
「阿玉……」
這一刻他才感覺自己真正活了過來。
那個夢實在太痛了。
就好像將他的心生生從胸腔里挖出來一樣。
燕鳶曾經無數次夢到過那個場景,分明怎麼都看不清男人的臉,那種絕望卻像蝕骨入髓般緊緊吸附著他,令他恨不得立刻隨夢中男人死去。
那是對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得多,這一點燕鳶無比確定。
他很早便開始做那個夢了。
從十四歲開始,幾乎每夜都會在夢中與男人相見,每次都是那樣慘烈的場面,每每醒來枕頭總是濕的。
那個男人好生狠心,讓他這樣痛苦,卻連生得什麼模樣都不叫他看清。
他想,那必然是他前世的愛人了吧,否則怎會這樣固執又離奇地入他的夢。
他應該是想讓自己去尋他,可燕鳶當時身為太子,連宮門都未出過幾次,他不知道要去哪裡才能尋到他,便只能等著,等對方來尋自己。
既是命定的緣分,定會相見的吧。
燕鳶等啊等,等了好久都未等到,16歲生辰一過,父皇說要從高門貴女中選一人給他做太子妃,他想也不想便推拒了,他知道自己深愛著一個男人,雖然他不知道那個男人生得什麼樣貌。
但他知道他一定會來。
那年夏天,燕鳶遇到了寧枝玉,夢中男人血肉模糊的臉變得清晰起來……
當日他跟隨父皇出宮,去丞相府看望病榻纏身的丞相,父皇進了丞相臥房探望,燕鳶在外面等著,等急了便忍不住到處逛了逛,這一逛就逛到了花園。
那時的寧枝玉已是17歲,比燕鳶還大一歲,生得貌若清風,卻是極軟的性子,他母親本就是個沒名沒份的洗腳丫頭,生他的時候又難產死了,因此寧枝玉雖頂著個丞相之子的身份,暗地裡誰都能踩他一腳,反正丞相大人向來不怎麼管這個體弱多病的兒子。
燕鳶遇到寧枝玉的時候,他被嫡出的弟弟逼著上樹撿風箏,那樹有數人高,寧枝玉穿月白長袍,兩條清瘦的手臂艱難地抱著樹幹往上爬,袖子在腋下堆成一團,正要觸到風箏的時候,突然踩空摔了下來。
額頭瞌到地上的石頭,摔得頭破血流,寧枝玉仿佛習慣了,顫顫巍巍就要站起身,丞相嫡子寧泓見自己這便宜哥哥受了傷,深知自己闖了禍,腳底抹油溜了。
寧枝玉朝他轉過身來那刻,燕鳶的心臟忽得就被擊中了——
他看著寧枝玉滿臉的血,再想到夢中男人鮮血模糊的臉,心疼得無法呼吸,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疼誰,是夢裡的男人,還是面前的男人,他分不清楚。
寧枝玉唇色慘白,身邊也沒個人,搖搖晃晃地就要離開花園,燕鳶鬼使神差地走出蔽身的暗處,擋在他面前怔怔問:「你……疼嗎?」
燕鳶穿得是便服,寧枝玉也沒見過太子殿下,只當他是哪家的貴公子,微怔之後,笑著搖頭:
「不疼。」
那笑容很是慘澹無助。
在夢裡,燕鳶看不清男人的臉,聽不清男人說話,但通過口型,他隱約能猜到,男人也對他說過不疼。
明明傷得那樣重,卻安慰他說不疼。
「怎會不疼?……」燕鳶梗著喉追問。
「習慣了,便不疼了。」寧枝玉仍是笑,他的眸子很好看,如同他的性子一般清透溫軟,燕鳶覺得夢裡的男人也該是這樣一雙溫柔的眸,便跟著心中的那股衝動,柔聲道。
「你跟我走吧,今後我不會再讓你疼。」
「我會保護你。」
第十六章 朕煩他了
燕鳶起初並不確定寧枝玉就是自己命中愛人,他就是覺得心疼,看不得他這般被人欺負,受了傷還要佯裝堅強。
宮中的宮女太監犯了錯,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自己都未曾心疼過,怎麼看了寧枝玉一眼就心疼得不行了呢?
那其中定然是有緣由的。
當日,燕鳶徵得父皇同意後,便要了寧枝玉回去做自己的太子伴讀,稍微重些的活兒都不捨得讓他干,就讓他在自己身邊研墨洗筆,當寶貝似得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