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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0:29:09 作者: 雲拿月
從老太嗤了一聲,「再好的大學和她學畫畫的有什麼關係,她有什麼忙的,除了燒錢,一點用都沒有。」
張宜沒接從老太的話,也沒反駁,眼神繞了一圈回到從悅身上:「畫畫費神又耗時間,很累吧?多注意身體。」
「還好。」從悅道,「習慣了不覺得累。」
張宜笑道:「靜得下心就是好,不像嬌嬌,每次上鋼琴課都不安分,不知道費了我多少心思。」
被點名的從嬌癟嘴撒嬌,嗔道:「媽!你又說我!」
從老太護著孫女:「嬌嬌那是活潑,太安靜了像木頭似的有什麼意思!」
「聽到沒!」從嬌昂起下巴。
張宜抬指點她的額頭,「你就仗著奶奶疼你。」
從嬌哼了聲,跑到從老太那,纏著她撒嬌,「奶奶你不能只餵弟弟!我也要喂!」
「多大了你,不害臊……」
滿屋子都是從老太樂呵呵的笑聲。
從悅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裡,面無表情地咀嚼。
周圍發生的一切都和她無關。
吃著吃著,從嬌忽然跑到從悅身邊,見她包上閃閃發亮的裝飾物,忍不住伸手摸了又摸。
「這個好漂亮。」她看從悅,「姐姐送給我吧?」
從悅淡淡道:「不行,你還小。」
「那我大了你就送我嗎?」從嬌不肯放手,摸個不停,又注意到從悅手上的銀戒指,眼一亮,「姐姐手上的戒指好漂亮,這個送我吧!」
從悅想也沒想,「不行。」那是卓書顏送她的生日禮物,她戴在中指上。沒有別的意思,也並不昂貴,但那是卓書顏的一份心意。
從嬌歪著脖子,撇嘴:「你畫畫戴戒指不會不方便?給我不是剛好。」
從悅不上當,「我要畫畫,你不是也要彈鋼琴?」
這東西戴著根本不礙事,何況要是礙事,她也可以換手戴。
從嬌一聽,滿臉不高興。
從老太看著便道:「你妹妹難得要個東西你也不肯給,越大越小氣!」
從悅臉色冷了幾分,左耳進右耳出當做沒聽到,拿起筷子繼續夾菜。
從嬌站著不走猶想痴纏,張宜皺眉,斥道:「嬌嬌!」
從嬌臉一紅,癟嘴就要哭。
「我就是想要嘛!」嚷著便跑到從老太身邊,撲進她懷裡。
從老太心疼,溫聲哄她,沒好氣地斜了從悅一眼,「這別人家的女兒啊,就是親近不起來,冷心冷肺,跟白養了似的。我看這脾氣真是隨了她那個沒心肝的媽!」
「那從嬌這死乞白賴的勁也是隨了她媽?」從悅冷冷抬眸。
張宜臉一沉。
從盛皺眉斥責,「從悅!」
從悅眉目平靜,淡定地舀了一勺湯,喝完,她用餐巾擦擦嘴,站起身。
「我吃飽了,還有點事要先走,你們慢吃。」
從老太氣的臉發白,指著她對從盛說:「你看看你養的女兒!讀那什麼勞什子的美術學院,家裡大把大把錢供她,她就是這樣報答家裡的!白眼狼!」
從盛臉色難看,「還不給你奶奶道歉!」
「道歉?」從悅挑眉,「撫養我到大學畢業是你們離婚的時候協商定下的條件。」
「你----」
從老太還沒說完,從老爺子拍桌:「吵夠沒有!吵吵吵,吃個飯也要吵!」
屋裡安靜下來。從嬌兩姐弟擠在從老太身邊,縮了縮脖子。
只有從悅面不改色,「我先走了,你們慢用。」
言畢不再多留,提步離開這個不愉快的地方。
……
從飯店出來,冷風直衝鼻腔,從悅在路邊稍站。摸摸口袋,裝著幾個硬幣,正好公交車駛來,她上車投幣,車廂里空蕩蕩只有兩個人,挑了后座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車窗打開些許,她盯著窗外出神。
從盛和她媽離婚的時候,她七歲。她媽什麼都沒要,作為淨身出戶的交換條件,從盛要撫養她到大學畢業。
倒不是因為她媽有多愛她,只是嫌麻煩。
她媽再婚的家庭條件不比從家差,從盛經商掙了不少錢,但人家條件還要更好。對她媽來說,帶著個拖油瓶女兒,怎麼也不如一個人來的方便自在。
有了後媽就有後爹,張宜進門後,從悅深刻領會到這一點。待後來多了弟弟妹妹,她的存在更是尷尬又多餘。
公車停在路口等紅燈,從悅收到從盛發來的消息:
「學費的事,你自己也知道美術多燒錢,從你開始學到進美院,花了家裡多少我就不說了,雖然不指望你體諒大人,但你要知道你沒資格怨你奶奶,我們都對得起你。長輩說話都是為你好,你自己想想。」
「另外告訴你一聲,前兩天家裡來客人地方不夠,睡了你的房間。你那間空著也是空著,爺爺改成了客房,以後方便招待客人,反正你也就放假才回來。」
後面還跟著一條數落她的話:
「你這麼大了該講點禮貌,爺爺奶奶都在這坐著,身為小輩你還甩臉色給長輩看,飯沒吃完就走人是誰教你的?太沒規矩了點!」
從悅把簡訊內容來來回回看了三遍,摁下待機鍵,屏幕光一剎熄下去。
她學畫畫,跟的是畫室的老師。一間畫室三個老師教課,差不多要教三四十個學生。而從嬌學鋼琴上的是一對一課程,按課時收費。
從嬌學琴的第一個月,家裡就添了一架鋼琴,雖然張宜的意思是等小兒子長大了也一塊學琴,買一架正好姐弟兩都能用,但畢竟也一口氣花了幾十萬,算是個大物件。
那時候家裡卻沒人覺得燒錢。
從悅閉了閉眼。
公交車報站聲響起,夜色在窗外倒退,燈明盞亮,馬路上瀰漫著獨屬於夜晚的喧囂。
這趟公車只開到學校附近,不過一站路的距離不算太遠。從悅下車,踏上站台。
沒收到回復的從盛打電話來質問。
「你在哪?!」
「學校。」
「你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說你兩句脾氣就這麼大,跟誰學的?!」
從悅手插進兜里,悠悠道:「你有事沒,沒事我掛了。」
從盛怒了:「你怎麼跟我說話的?我是你爸爸!」
「……原來你知道?」
那頭默了兩秒,而後是更不悅的語氣,「還跟我頂嘴!」
從悅懶得開口,乾脆沉默不言。
稍頓幾秒,那道熟悉又陌生的男聲壓抑怒氣,說:「今天的事就算了,明天我們一家人在盛城逛,你看著有空就來。對了,你今晚犟嘴實在是不應該,記得找個時間跟你阿姨還有奶奶道歉……」
他長篇大論,直至盡興才掛了電話。
夜涼如水,臉上不知何時也濕濕的泛著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