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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0:18:43 作者: 刑上香
他身後隱隱傳來侍衛追來的馬蹄聲。
他是怎麼跑得比那些人都要快的?
「上來。」他坐在馬上,向你伸出手。
你沒有伸手。
他終於嘆息一聲,哄孩子似的溫聲道:「蕭元騏,我帶你回去。」
你終於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冷得像一塊冰坨,身體還要更涼一些,身上的斗篷已經結了霜塊。他冷得像是一個亡者,卻妄想引渡你回世間。
馬蹄疾馳,你在他的背後質問:「江疑,你如今高興了麼?」
明明與他無關,你卻這樣說。
他的聲音平靜:「的確有些高興。」
你冷笑了一聲:「是了,你早就盼著這一日了,你恨透了我。「
他沉默了許久,卻順著你的說輕輕說:「蕭元騏,天下若只有我一人無邊孤單,未免有些可憐。」
「你與我一起,我的確有些高興,你若要恨,不妨恨我。」
你將臉埋進他掛霜的斗篷。
一滴一滴,洇開了深色的痕跡。
「江疑,「你抱著他,喉嚨因阻塞而疼痛,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啞聲喊他的名字。
「江疑。」
你知道。
他什麼都明白。
第40章
113.
這年關因為太傅的離去,而染上了一抹冷清的色彩。
宮人來來往往,皆怕觸了你的霉頭,諸侯王似乎也識趣了許多,宮外百姓照舊熱熱鬧鬧辭舊迎新,宮裡頭卻是霧蒙蒙、黯淡的一片紅。
殊不知這更叫人煩心。
江疑見你鬱鬱不樂,便帶你往南堂散心,去見見你兄弟送來的一窩狼崽子們。
你坐上皇位並沒有很久,兄弟也沒有脫去一身草莽的習性。至於這些孩子,雖勉強有了幾分模樣,但瞧著倒更像是生於暴富的鄉野之家。
雖沒有歪鼻子斜眼,可一個兩個也沒什麼規矩,更沒什麼年少俊傑的氣質。你見過江疑年少時的驚艷絕倫,又見過他一手養大的顧清川,雖有幾分文弱,但進退得宜、不驕不躁,任誰見了都要贊一聲好人才。
這樣一對比,你便越發瞧這群崽子不順眼,甚至頗有丟臉之感,起了退貨的心思。
正思忖間,一個年紀不大、包得胖球似的娃娃,掛著眼淚,每走一步,那清鼻涕都要跟著搖三搖,口齒不清地行禮:「見過先生,參見聖上——」
「這是陳王世子。」宮人在旁道。
小胖球起身時一個沒站穩。
「啪嗒」
人沒摔,被江疑給攔住了。
那清鼻涕卻就滴在江疑的衣擺上。黏糊糊、半透明的液體,弄在江疑一絲不苟的衣袍上,格外的顯眼。
江疑哭笑不得,摸出絹帕擦乾淨自己,又給小胖球擦乾淨鼻涕,一低頭發現小胖球哭了。
「世子怎麼了?」江疑溫聲問。
「先生,」小胖球哭得更大聲了,「先生,我想尿尿,他們不准。」
應當是為了等你的召見,宮人不准這群孩子到處亂跑。
江疑哭笑不得地吩咐過宮人:「帶世子去。」
「剛剛摔了一跤,」小胖球哭得更大聲了。「尿完了。」
陳王夫婦的臉丟光了。
你的臉也被丟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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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所有孩子都見了一遍,越看臉越黑,把後頭的孩子嚇得戰戰兢兢。
江疑只好讓這些人都先回去,臨走前還特意讓小胖球換了褲子。
你看著他那一步一晃的鼻涕,實在想不出陳王夫婦那麼精明的人,怎麼能生出這麼蠢笨的球來。
江疑問你:「你生什麼氣?」
你罵:「一個賽一個的蠢。」
江疑說:「這些孩子年紀不大,好好教養,未必不親近你。」
你皺眉:「誰用他們親近?」
江疑氣結半晌,終究沒解釋,撇過頭去道:「且養著玩,打發時間罷。」
你忽得知道他想說什麼了,忽得揚眉問:「江疑,你不是說要我孤老至死麼?」
「你還說過要我挫骨揚灰呢。」他淡淡地瞧你。
你倆互瞪了半晌,終於還是你禁不住鬆了勁兒,主動去捉了他的手。
「我早說後悔了。」你嘟囔。
你小聲說。
他的垂眸不語,耳根便微紅了起來。
你猜,他的話也做不得准。
115
他的手沒有掙扎,只是順著坐到了你的下首,半晌道:「科舉之事已籌備的差不多了。」
「頭一科的主考官,定做太傅吧。」
這本是一件好事,開朝科舉的主考官,的確是極大的榮耀,若非太傅,多半是江疑本人。但太傅已經走了,江疑卻有意令他擔這個虛名。
其他臣子不敢觸你的霉頭,只能江疑親自來提。
江疑慢慢解釋:「原本就定了太傅,臣聲名有瑕,恐令天下君子心存芥蒂。」
「況且,太傅品行高潔,理應令天下學子盡知。」
你聽這話總有些彆扭,卻又無從反駁,道:「人都沒了,要這些名頭有什麼用。」
江疑便笑:「你知道為何人去了,都要囑託子孫祭祀嗎?
你並不曉得。
他說:「逝者也怕人忘記。」
他的神色寥落而溫柔。
你忽得想起他給顧瑢祭奠,燒去的一張又一張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