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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0:18:43 作者: 刑上香
    魏伐檀臨走前,他行了最後一次師生大禮。

    他心裡早就清楚,魏伐檀至死是顧家臣。而他,早已不知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

    他當年並不是呆傻,不是瞧不到前方的沒落,不是看不穿這毫無生機的腐朽,他只是執拗地想要挽留住什麼。

    而這些,終於永久地消逝在他的指縫間了。

    他合上眼睛,終於輕聲地笑:「蕭元騏,我如今已得了報應了。」

    你坐上他的位置,奪走了他的一切。

    而他伏身於你之下,走上了你曾經眾叛親離的路。

    他這般說,你卻又感受不到分毫的快意。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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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是哭了、或是露出一絲一毫的傷心來,你也許都能順理成章地安慰他幾句,或者假情假意地勸他看開些,可他偏偏端著那雲淡風輕的架勢,教你無從下手。

    最終做完了、讓他舒服了,你也沒說出什麼來,只解開鐐銬,悶聲不響地抱著他睡。

    他也沒指望你什麼,在你懷裡、盯著牢房的窗口發呆,隔了好一會兒,似乎才想你來,推了推你:「蕭元騏。」

    你不動,人抱著他。

    你身體結實,他從你懷裡掙出來,也用了些力氣,起身給赤條條的自己披上了一件外裳,那如玉溫潤頎長、遍布紅痕的身體,就再一次掩蓋在布料之下。

    正常這時他該走了,可偏偏這時他還在牢里,無處可去,左右望望,無奈地望著你:「你該走了。」

    你呼吸綿長。

    見你睡了,他又哭笑不得。

    一國皇帝睡牢里,這叫什麼事呢。

    他無奈,又合衣躺了回來,你依稀覺察到他的視線面對著你打量了許久,後來也睏倦地合上了眼,睡了過去。顯然也是被你做得累了。

    你這才睜開眼睛。

    猶豫了好一會兒,嘴唇落在他的眉間,那眉宇如含羞草一般皺起。

    你又覺得可愛。

    順著他的鼻樑,輕輕落到了嘴唇。

    不敢呼吸,生怕驚醒了什麼,只輕輕軟軟地磨蹭。

    「唔。」他悶哼了一聲,眼球轉了轉,你連忙彈起身,將眼睛閉得緊緊的。

    半晌無聲。

    你偷偷眯起眼睛,見他並沒有醒,又略微鬆了口氣,偷偷把人重新拖進懷裡睡了。

    江疑當晚夢見自己掉進了火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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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懷疑自己腦子壞了。

    放著太守送來的風騷美人不要,偏偏要在牢房的草蓆過夜,偷偷親江疑,傷口裂了,還讓蟲子叮咬了一身的紅點。

    反而江疑睡了個好覺。

    次日醒來,你一身狼狽,面無表情注視著江疑。

    而始作俑者心情大好,在你譴責的目光下讓獄卒送來一瓶藥膏。

    而後挽起袖子,垂眸為你上藥。

    他指尖兒一點點揉開辛辣清涼的藥膏,眼尾還帶著一絲笑意。

    你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就問你:「是奸是盜,你難道不知道?」

    是奸。

    你輕哼了一聲。

    他慢慢說:「魏伐檀之罪,聖上可有定論了麼?」

    「他不是有骨氣的很,用不著你講情麼?」你嘲諷,「上杆子賣人情,丞相也不嫌掉價。」

    他沒反駁你。

    你便沒法再嘲諷下去了,撇過頭冷聲道:「我留那老匹夫一條命,全須全尾胳膊腿兒不缺,剩下的便不保證了。」

    謀逆行刺,這老匹夫真是好大的運氣。

    他眉宇間便終於流露出一絲輕鬆來。

    你卻又見不得他為了那老匹夫高興,將他扯到近前來,輕輕咬他的耳垂低語:「丞相莫高興得太早。」

    「江疑,你又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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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匹夫的帳算了,江疑的帳自然也是要算的。

    你摩挲著他的後頸,眸里陰晴不定。

    「聽憑聖上發落。」他神色平靜。

    「按律當斬,」你這話顯然嚇唬不到他,便換了一法子,輕聲道:「可如今我又離不了丞相。」

    你的指尖兒順著他的後頸,摩挲到他的眼尾:「刺字黥面如何?」

    他的睫毛明顯顫抖了。

    你便惡意摩挲著他的額頭眼尾:「在丞相臉上……寫個蕭字。」

    從前奴僕才這般黥面。

    被買下,獨屬於某人的奴僕。

    「好麼?」你趁機用嘴唇輕觸他的臉頰。

    他愣了片刻,不自覺攥緊了自己的衣擺,垂首低眉道:「好。」

    他何等高傲的一個人。

    你盯著他的眼睛,他卻屈辱順從地垂下眸。

    你讓人拿筆墨來。

    「我親自來給你寫,」你冷聲道,「必不能讓他們刺歪了。」

    「抬起頭來。」你說。

    他便抬起頭,下唇被他自己咬得血紅。

    你看不慣,用乾澀的筆尖兒點了點他的唇,他卻忽得伸出了舌尖兒。

    將筆鋒一寸一寸潤濕了,又卷進口中,咬住了。

    他靜靜地,近乎挑釁地咬著你的筆尖兒,眼神兒下頭藏著無聲的怒意。

    「鬆口。」你說。

    他只能用舌將濕漉漉的筆尖推出。

    他顯然忍著氣、又含著辱,不願再看你,卻又被你扣住了後腦,不得不看你。

    你這才回過神兒來,當真沾了墨,細細地描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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