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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0:18:27 作者: 清水慢文
我張了嘴,說道:「麗娘,真的不疼?」
麗娘微皺了眉,「你也不信?當初我學武時,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梅花樁上一跑就是兩個時辰。打鬥時,挨了棍棒,多疼都不能停下,現在想起來還覺得疼。可生澄兒,我怎麼也不記得有怎麼疼。」
冬兒緊張地看著我,問:「姐姐,當時麗娘怎麼回事?」
我想著,「出了好多汗,沒吃什麼東西。」我暗語道,冬兒妹妹,別怪我對你撒謊,我不告訴你麗娘的猙獰樣子,是怕嚇著你了。我接著說:「冬兒,我多羨慕你呀。」
冬兒立刻變成了十分慚愧的樣子,「姐姐,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我忙說,「不是那個意思,你也羨慕我,對不對?我還羨慕麗娘。」
冬兒使勁點頭,「是,我羨慕姐姐。姑爺天天和姐姐在一起。你哥哥說,等我分娩後他再去採買藥材。可他早晚都得去呀,藥店裡的存貨快沒了。他一去,就得兩個多月,山高水遠的,這次錢管家也不同他一起去,萬一……」說著眼睛就紅了。
麗娘忙說:「清兒如此遠行,已有多年了,從沒有出過什麼事。冬兒千萬別擔心。你一不高興,腹中的孩子也不高興。」我非常理解冬兒,哥哥一去兩月余,一日三秋,實在難熬。但哥哥如果不去,他的藥鋪怎麼維持?藥廠的藥材也有部分要由他去購買。同時心裡多少竊喜,我和審言是在一起了,一天都不會分開!
冬兒連著點頭,「謝謝麗娘,我生出了孩兒再擔心。」
我忙說,「冬兒,生了孩子也不能擔心,不然奶水裡就有了那些擔心,孩子吃了也會不快樂。」
冬兒大睜了眼睛,「怎麼會?」
我說道:「真的!我就是不會解釋罷了。反正你要高高興興的才行。」我皺眉,「哪天讓哥哥再雇一個能替他買藥的人吧。」
冬兒搖頭:「你哥哥說,只有他能看出藥材的優劣,他的藥店有信譽就是因為藥材從不作假。他說如果讓不可靠的人去買了不好的藥材,他沒發現,一次就毀了他的名聲。」
我轉頭對杏花說:「杏花,你回去問問錢眼,看他有沒有可以推薦的人,多少有他那樣的精明,陪著我那老好人的哥哥走一趟,不至於讓他孤單。」
杏花笑著點頭說:「是,小姐。」
麗娘說道:「杏花,夫君就要當官了,你再做丫鬟就不對了,別人會說我們家沒有規矩,怎麼能讓個夫人服侍人?你就不要再忙了,我明後天從府里的丫鬟里找個人。」
杏花急著說:「我不想離開小姐!」
我說:「杏花,麗娘說的對,別人如果不知道咱們的關係,會說我和審言對你們不好。你每天別幹活了,來找我玩兒就是了。」
杏花擰著手說:「那我非急死不可,沒事幹多難受啊。錢眼白天不在,我只和小姐說說話,會悶死的。」
麗娘說:「老爺昨天跟我說了,老爺不是太傅了,再在這裡住著,惹人眼。我們就到外面選兩三處宅子,大家離得近些。讓姑爺自己有個府邸,錢管家,不是了,錢……我忘了他的官位,和杏花也能有個自己的宅院。我們和清兒他們住著。」她停了下下,有些勉強地說:「老爺說,姑爺的府邸要最大,日後謝御史肯定會住在那裡的。」
冬兒和杏花臉上都有些變色,我忙笑著說:「今天審言對他說了我的來歷,他好像信了。」
麗娘點頭,「我們一路上,他就一個勁兒問老爺怎麼回事。我告辭了他們,他和老爺去書房了,說要繼續講講。他還說要看小姐以前的筆跡,老爺說要去找找。過去的小姐練過書法,但早忘記放在哪裡了。」
杏花出了口氣,「小姐呀,每次見了謝御史大人,我都喘不上氣兒。」
冬兒一嘆氣說:「我也是,就想離他遠遠的。」
麗娘搖頭,「謝御史人怎麼有個像姑爺那麼好的孩子?咱們老爺怎麼攤上了以前的潔兒?」
冬兒說道:「玉清說審言像他的娘。」
杏花問道:「那以前的小姐像誰呀?」
大家半天沒說話,我慢慢地說:「像她自己。每個人都是和父母不同的人,也許有些遺傳,可真的到行動的時候,每個人都會選擇自己的行為。沒有一個人會想著:我爹或我娘會這麼幹,所以我也這麼幹。以前的小姐和審言……」我嘆息,「說來,也是碰巧了。她的性子本來就已經暴躁,為人又要強。」
杏花點頭說:「對呀,那時的小姐幹什麼都特用心,練女紅把她的手指扎得都腫了,她還最恨那麼坐著繡花,可她說她就得學好,省得日後讓人看不起。」
麗娘一拍手,「那撞上了姑爺那死不低頭的驕傲性子,可不氣死她了嗎。作孽啊,姑爺那樣子,我怎麼看怎麼是個招人疼的孩子,可誰想就能硬到那份兒上呢?」
我笑,「麗娘,你才多大?就這麼賣老?」
麗娘一斜眼睛,「我比你們都大,你們叫了我聲『娘』,就都是我的孩子了!」我們都笑了。
麗娘又說:「怎麼說著說著就跑了題兒了?咱們原來講什麼來著?」我們大家都使勁想了半天,最後是麗娘說:「哦!杏花!」
杏花嚇了一跳:「怎麼了?」
麗娘說:「就是說你呀!你有了自己的府宅就是夫人了,有你忙的。別擔心沒事幹。我算知道了,天天的大小事情,從買菜到月錢打賞,你心裡都得有個譜兒。我原來在外面的時候,哪裡想到這麼麻煩。早知道我再多玩些日子。潔兒,你別張嘴,你到時候也跑不了。冬兒,我再忙三四年就交給你,兒媳婦是幹嗎用的?當然是來給我們持家的。我看老爺心思淡了,再干幾年,大概就退了,我們出去好好玩。」
我遲疑著說:「咱們別搬家了吧,就這麼住著,多好。讓人把杏花的小院子擴建一下……」
杏花說道:「對呀,我公公天天說錢眼奢侈,要是再搬了宅子,他肯定更……」
麗娘一擺手,「我知道你們就想賴在這裡,讓我操心。老爺決定了,大伙兒都準備搬吧!冬兒現在不能挪動,大概冬兒產後吧。」
冬兒忙說:「玉清不在的時候可也不能搬,他的那些書和藥,他不讓別人動哪。」
麗娘皺眉,「那這得等到什麼時候了……」
我說:「多等等,沒事!我得趕快走了。」
麗娘笑:「這才多一會兒?你別急著走,老爺說了,第一個搬出去的就得是你們。」
我大叫,「那怎麼成?!審言身體不好,要哥哥天天治療,我們得和冬兒他們住一起。你去和爹說,我真得走了。」
冬兒也笑,「姐姐快去吧,別讓姑爺等。」
我和杏花告辭,一路回來,到了廊前,發現審言沒出來,我們就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了。
我看杏花有點發愁的樣子,就笑著安慰說:「杏花,我們姐妹這麼長時間了,本來就沒有讓你當什麼丫鬟,你早就不是了。從今後就是不幹活了唄。我們還會常在一塊兒,不會生分的。」
杏花說道:「如果不和小姐天天這麼守著,我心裡就空空的。」我知道她是這麼長起來的,已經成了習慣,要改掉大概得用什麼轉移她的注意力,就笑著說:「日後你有孩子了,心裡自然就不會空空的了。」
杏花低頭說:「小姐,可我怎麼,還沒有孩子呢?」算來她成親也有一年多了。
我笑著問:「錢眼急了?」
杏花搖頭,「錢眼不急。可我害怕。」她看了看房門,低聲地說:「是不是我作了孽,那時看著小姐對姑爺……老天罰我,讓我也沒有孩子……」
我急忙說道:「胡說什麼呀!還記得我說的嗎?天地之間只有善意,沒有懲罰。人對人幹了惡行,才要承擔責任。你這麼善良,為這麼多人做了這麼多事情,老天罰你幹什麼?錢眼都得靠你壓住他的福分呢。」
杏花要哭了似地說:「如果我沒有孩子,他娶了我,還有什麼福分?」
我瞪眼,「娶了你是因為他喜歡你,可不是為了要孩子呀!」
杏花使勁搖頭,「可我要孩子!」
我笑著說:「那就要唄!我跟你說說……」悄聲地把自然排卵的周期和特點給她講了一下,然後又說些別的似是而非的常識,她低頭聽得滿臉通紅,我最後極小聲說:「也許是錢眼的事……」
杏花立刻抬頭說:「絕對不會,他……」她一下又低頭,我哈哈笑。
門一響,哥哥出來了,一臉的惶恐。見我們,嘆了一下,可聲音自然地說:「審言在裡面,就出來。」我站起來說:「我進去就是了。謝謝哥哥。」
哥哥點頭,我過他身邊時他低聲說:「你們在外面聊這些幹嗎?」我一下子反應過來,我自己實際早就放棄那方面的想法,收養了孩子,心裡沒了忌諱,可審言如果聽到了,還是會傷心的。
我趕快小聲問哥哥,「你們聽見什麼了?」
哥哥也低聲說:「沒什麼,就是幾句,什麼孩子,什麼娶了她是為了喜歡她。」我鬆口氣,幸虧沒聽見我說是「錢眼的事」那句,忙進門去看審言,身後聽見哥哥低聲說:「杏花,你跟我來,我給你號號脈……」
審言坐在床上,依著床頭,腳放在地上。我笑著向他走過去,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我覺得他明亮的眼裡有一絲黯然。
我到了他的身邊,彎腰把他的腿抬起來,放在了床上,把軟枕等墊在他的身後,然後坐在他的身前。他看著像是很累。也是,和謝御史一番談論,接著就是被哥哥扎針按摩了一個來小時,還要承受心理上的衝擊。我暗嘆,這就是以前我為什麼不讓哥哥給他治療。現在這種情況讓人左右為難:一天天治不好,就讓他一次次失望。可停下來,就代表哥哥----世上的良醫----放棄了他,對他必是個沉重的打擊。他說不再為自己傷心了,怎麼可能?
我儘量表現無邪地對他說:「審言,我在冬兒那裡見到了麗娘,麗娘說爹決定要把咱們趕出去了,找一處宅子。爹喜歡你,你不去和爹說說,讓咱們就待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