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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0:05:06 作者: 明開夜合
孟遙攥著手機,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第二天小組去爬山,在山上的民宿吃過飯,又折返回來。下午大家都懶得動,要麼窩在酒店打牌,要麼再去泡溫暖。
耽擱一天,三號早上,一行人出發回旦城。
他們是自駕來的,四個同事各自開了車,一車三四人,孟遙跟趙月,還有另一個同事坐林正清的車。
車向東行,一路風景愈顯荒枯,進旦城郊區,不遠處屋頂上臥著白色,趙月驚呼,下雪了?又趕緊掏出手機拍照。
玻璃窗映著影子,孟遙看見自己笑了一下。
她拿出手機,給丁卓發了條信息:到郊區了,還有一小時能到。
丁卓回覆:好。
假後返程高峰,加上雪天路滑,車子堵在高架橋上,等到市中心的時候,遠遠超過了一小時。
按誰近先送誰的原則,林正清先將趙月和另外一個同時送到家,最後再往東城區開去。
車裡就剩下自己跟林正清,孟遙或多或少有點兒尷尬。
林正清往鏡子裡看了一眼,問孟遙:「你是先回去,還是咱們找地兒吃個中飯。」
「先回去吧,還得收拾東西。」
林正清便沒再說什麼,抬手把車載廣播打開了。
半小時後,車到了小區附近。
孟遙說:「我就在這兒下吧。」
「你買了那麼多東西,從這兒提回去?給你送到樓下吧。」
孟遙有點猶豫。
林正清半開玩笑道:「怕我知道你住哪兒以後,半夜過來擺蠟燭喊樓?都是成年人了,干不出這種事兒。」
孟遙笑了笑,指路。
昨天已經跟林正清把話都說清楚了,她要還這麼別著,反倒顯得矯情。
車拐進小區,往孟遙住的那棟單元樓駛去。
孟遙抬頭往前看了一眼,頓時一愣。
林正清也看見了,黑色別克。
他笑問,「你男朋友來了?」
孟遙沒說話。
林正清把車開過去,離別克兩三米,停下。
孟遙拉開車門下了車,下一瞬,便看見丁卓也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
丁卓目光定在她臉上,「回來了。」
孟遙「嗯」了一聲。
林正清也下了車,笑著向丁卓打了聲招呼,「丁先生,你好。」
丁卓語氣很淡,「你好。」
孟遙有點不自在,對林正清說:「幫忙把後備箱開一下。」
林正清躬身進車內按了下解鎖,正打算去後面幫忙卸東西,卻見丁卓大步走了過去。
孟遙跟著走過去。
「哪些是你的?」
孟遙指了一下,丁卓把兩個紙箱子和一個行李箱卸下來,放在地上,蓋上後車蓋。
孟遙看向林正清,「謝謝,回頭去公司請吃飯。」
林正清瞅著她,似笑非笑,也沒多說什麼,「那行,明天公司見。」他向著丁卓揮了下手,「回見。」
丁卓面無表情。
林正清上了車,片刻,發動車子,一拐彎,向著小區門口開去。
丁卓彎腰把孟遙地上的兩隻紙箱搬起來,「箱子你自己提?」
孟遙忙說:「好。」
她跟在丁卓身後,上了樓。
在門口,孟遙伸手去摸包里鑰匙,丁卓就把紙箱子放在行李箱上,拿眼瞅她。
孟遙:「……怎,怎麼了?」
丁卓看著她,不說話。
孟遙捏著鑰匙,去開門。丁卓手臂繞過來,一把捏住她的手。
孟遙轉頭看他。
他目光有點兒沉,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孟遙這才有點後知後覺,忙說,「我買了點特產,東西不好自己拿回來,所以讓林正清送了一段。」
丁卓一直看著她,過了片刻,才不帶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
孟遙還在揣摩這個「嗯」字是什麼意思,丁卓捉著她的手,把她往自己這邊帶。
這一下碰著行李箱,紙箱子搖搖欲墜。
孟遙趕緊去搶救,「箱子裡是蛋!」
丁卓也一下緊張起來,眼疾手快,一把抱住。
虛驚一場,孟遙輸了口氣,看著他笑起來。
丁卓也有點繃不住,勉強維持最後一點兒威嚴,「趕緊開門。」
第26章(26)寒夜
孟遙開了門,兩人把東西放下。
丁卓便說:「蛋哪裡沒有,那麼遠帶回來做什麼。」
「不一樣的,那兒的鴨蛋真的比較好吃。」她將紙箱子打開,如數家珍,「除了鴨蛋,還有幾瓶蜂蜜。」她拿了個瓶子給丁卓看,瓶子裡蜂蜜顏色剔透晶瑩,「槐花蜜。快過年了,正好給家裡帶一點。」
她拍了拍箱子,轉頭看他,笑說:「給你也備了一份,你給你媽媽帶回去。」
丁卓看著她,臉上也帶點兒笑:「你不自己送去。」
孟遙笑說:「我哪兒能去。」
「為什麼不能去?」
他見孟遙神情一滯,這才意識到自己腦子短路了。
孟遙笑一笑,沒說話,把紙箱子掩上,拉著行李箱回自己房間。
沒在房間裡久待,孟遙出來,卻見丁卓點了支煙,卻也沒怎麼抽,就夾在指間,淡淡青煙緩慢地飄散開去。
孟遙盯著他看了一瞬。
委屈的話,她一句也不會往外倒,說了就露怯。
「你吃飯了嗎?」
「沒吃,等你一個小時了。」
孟遙怔了下,「我剛到郊外那會兒你就來了?」
「嗯。某人謊報軍情。」
孟遙笑了一下,「要軍法處置麼?」
丁卓抬眼看她,笑說:「軍法嚴苛,怕你受不住。」
「你說我聽聽?」
丁卓向她伸出手,「別的不說了,你先過來。」
孟遙走過去,到他身旁坐下。
丁卓把煙掐滅,伸手將她往懷裡一攬,手掌用了點力,讓兩人身體緊緊靠著。
有點寒氣的氣息,不知是誰身上的。
孟遙無聲地深深地吸了口氣,心裡有一點空,然而懷裡卻是充實的。
丁卓臉頰輕輕蹭了蹭她的頭髮,嗅到淺淺的花香味。
溫熱的氣流拂在頰畔,孟遙有點兒癢,忍不住縮了下脖子。
丁卓卻伸手將她腦袋一掌,沒讓她躲開。他退後一點,看著她。
孟遙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丁卓目光有點深,比平常更深,帶了一點溫度,一點讓她不敢細究的的意味。他伸出手指,緩緩地碰了碰她的臉。
溫熱的,過了電一樣。
孟遙心臟發顫,不敢動。
片刻,她覺察到丁卓呼出的氣息越來越近,心越發揪成一團。
突然之間,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闖入腦袋,她身體一僵,幾乎想也未想,一下站了起來。
空氣尷尬地凝滯了。
「我……」孟遙咬了下唇,「箱子裡有蛋糕,我忘了得放在冰箱裡。」
她不敢看丁卓的表情,落荒而逃。
她把門掩上,立在門後,眼裡泛潮,簡直想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早不想晚不想,偏偏在這時候想些無用的東西,糟踐自己又膈應丁卓。
過了很久,孟遙抽了抽鼻子,擦了擦眼睛,從房間走出去。
丁卓往她手裡看了一眼,她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拿著。
他也沒說什麼,從沙發上站起身,整了整領子,「出去吃飯吧。」
孟遙點點頭,把包拎上。
「外面冷,圍巾手套都戴上。」
孟遙頓了一下,又轉身回房間。
直到上車以後,兩人才又開始交談。
「吃什麼?」
孟遙指路,「太平路上有家雲南菜,去那兒吃吧。」她又問他,「你今天不上班嗎?」
「昨天值了夜班,白天休息。」
孟遙愣了一下,「那你下夜班了還沒休息?」
「回宿舍躺了兩小時。」
難怪黑眼圈那麼重。
孟遙心疼,又覺得懊惱,「可以睡好了再來找我,或者我過去找你。」
丁卓看她一眼,「沒事,下午回去睡一樣的。還能睡個囫圇覺。」
她越發覺得歉疚,很多話梗在那兒,最後卻只說得出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謊報軍情,讓你白等了一小時。」
丁卓悶笑一聲,「還好,等你的時候睡了一覺,也不算浪費。」
在太平路上吃過飯,丁卓又把孟遙送回去。
下車前,孟遙問他,「要不就去我那兒睡?」
「你室友不介意?」
「她男朋友也來過,互相體諒,不打擾就行。」
丁卓笑了笑,「你們那沙發太短了,伸展不開。」
「不會讓你睡沙發的。」
丁卓有點猶豫。
孟遙將手剎一拉,身體探過來,拔了車鑰匙,「就這麼決定了。」
丁卓笑了,「你是不是有點獨斷。」
孟遙笑看著他,「再蹩腳的將軍,也得准許手下兵諫吧。」
晃一圈,丁卓又跟她上了樓。
孟遙開了房間裡的空調,「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燒點水。」
丁卓頭一回進她臥室,在床上坐下,不由地打量起來。
不算多大,十六七平米,一張一米五的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和一個小書架,統共就這些東西,然而讓她歸整得不像個出租房,有點兒家的感覺。
丁卓站起身,走到書桌前。
她的書就文藝多了,一眼掃過去,一套多麗絲·萊辛,幾本三島由紀夫。桌面上還放著一本,丁卓看了一眼,漢娜·阿倫特的《平凡的邪惡》片刻,孟遙端著一杯熱水走進房間,卻見丁卓正坐在桌子前面翻書。
丁卓聽見腳步聲,也沒回頭,問她:「這個漢娜·阿倫特是不是研究極權的。」
「是的,」孟遙把水杯放在桌子上,「你看過她的書?」
「沒。隱約記得看過電影,以前上選修課上聽老師提過,說她插足老師的婚姻。」
孟遙頓了下,表情有點兒淡,「是。哪怕她學術上取得這麼大的成就,別人說起她的時候,還是會給她貼個師生戀的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