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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3:51:56 作者: 七和香
因是在外頭一年才進京,阮夫人帶著兩個兒媳婦和自家的兩個姑娘,在宮裡各位娘娘處都要走一走,請個安說說話兒,才是京城貴胄的范兒,也就是京城有數兒的人家,才有這樣的體面呢。
阮夫人算是會說話會交際的人物,她嫁進阮家的時候,阮家的大姑奶奶已經是阮貴妃了,既有帝寵又有兒子,阮家算是京城新貴,阮貴妃的同胞親兄弟雖然是庶子,卻比阮家嫡子來的金貴,挑媳婦兒的時候眼光也高,阮夫人是當時四川提督楊大人的嫡女,父親是開牙建府的一方諸侯,阮夫人自小就是叫人金尊玉貴的捧著長大的。
她沒有隨父在四川任上,是在京城長大的,便是在京城最高貴的貴女交際里,她也是數得上名號的一位,也大都有交情,從閨閣女兒到少奶奶,再到分家後成為阮夫人,阮貴妃也成為了阮皇后,阮家水漲船高,她的地位也自然跟著更高了,不論親王府、郡王府、公主府,阮家都是座上賓,她的交際來往總是精緻的眉間眼色,含蓄的消息傳遞。
像今日這樣,被方婉當面兒罵的那麼難聽,阮夫人好似還從來沒有經歷過。
那個狐媚子!
阮夫人從宮裡回家,卸了簪環,換下了大衣服,坐在炕邊上拿著銀勺子慢慢的吃著冰鎮過的杏仁露,越想越氣,吃了半盞,叮的一聲把勺子扔進盅子裡,不由自主的罵了出來。
一邊捧著巾帕杯子等物伺候的丫鬟都給嚇了一跳,只都低著頭,一聲不敢出。
阮家的規矩向來嚴謹,雖是大暑天,兩個兒媳婦從宮裡伺候了回來,也都還不敢回自己屋裡去換下大衣服,都還在阮夫人這屋裡伺候,此時聽見阮夫人罵了這一聲,兩個人對望一眼,大兒媳婦許氏就從多寶閣後頭走出來,附和道:「母親跟那樣沒眼色的人有什麼氣好生,無非就是個鄉下丫頭,仗著生了幾分好顏色,也不知道怎麼哄住了景王爺,這才進得了慈寧宮,只是那點兒鄉下氣脫不了,聽她那說話啊,好生粗鄙。」
這許氏的出身,連同二兒媳古氏的出身,比起阮夫人都差了些,她們進門兒的時候,阮皇后已經薨逝,阮家雖然憑著阮皇后的餘蔭,也還不差,可也比不得之前了,許氏雖然也覺得方婉罵的有些難聽,而且是當面的罵,但比起阮夫人的感受來,還是有些不同的。
阮夫人那種感覺,簡直便是受了奇恥大辱一般,而且是生平第一次,一時竟反應不過來,在宮裡的時候還好些,這會兒回家來,越想越氣,越想越惱,氣的手都有點發抖了!
那個丫頭片子,她竟然敢當面罵她,她竟然敢!
偏二兒媳古氏又沒有許氏有眼色,她到底小著七八歲呢,也不過才二十剛出頭,想的又單純一些:「不過此事到底也是咱們家不好,雖說咱們不知道那是他們家的船,可聽起來人家太太在半路上借了農舍就生產了,且還生的艱難,說起來,咱們家也算有點干係,此前是不知道,這會兒既然知道了,不如預備一份兒禮送過去,也是禮數……」
許氏聽她說了一半就想去捂住她的嘴了,只是在婆母跟前,又不敢妄動,只聽這古氏的話還沒說完,阮夫人跟前的盅子就被摜到地上去了,清脆的啪一聲,一隻甜白瓷盅兒摔的粉碎。
「你倒是會胳膊肘往外拐!」阮夫人越發氣的嘴皮子都哆嗦起來:「要我去給那家子賠禮,除非我死了!」
古氏嚇的一激靈,當即就跪下了:「母親且息怒,媳婦並不是那個意思。」
阮夫人向來嚴厲,許氏與古氏都十分怕她,阮夫人惱道:「不過是小貧乍富的一家子,仗著先祖的餘蔭做些生意餬口罷了,連個官身都沒有,無非就是攀上了景王,就成了高貴人家了不成!便是景王,還要叫我一聲舅母呢,就敢把我們家怎麼樣?」
「景王要是敢上門來與我說這事,看我怎麼說話!」阮夫人恨的牙根痒痒,若是方婉這會兒在跟前,只怕大耳刮子都摔過去了:「這不孝的名聲,別說景王,就是皇上,只怕也擔不起!」
古氏跪在地上,眼淚直在眼睛裡打轉,許氏站在一邊,也是噤若寒蟬,心裡卻是想,不管以前怎麼樣,人家方姑娘那也是攀上景王殿下了啊,誰也不能拿以前再來看她了不是?
阮夫人惱怒的把古氏攆到院子裡太陽底下跪著,許氏頗有點兔死狐悲,卻一言不敢發,打發丫鬟把地下打掃了,又親自去廚房,看著再做一盅杏仁露來伺候。
阮夫人惱的一夜都沒睡好,第二日一早起來,也是橫眉豎眼,只管挑剔兒媳婦,早飯後,阮家這一代的大姑奶奶,嫁在翰林夏家的阮秋回娘家來看母親,才叫阮夫人和緩了些臉色。
阮秋是阮夫人的嫡女,嫁的夫婿也是頗為出息的,可就是家裡清貧些,阮秋帶過去的大筆嫁妝,都填在夫婿身上,同僚間走禮,打點上司等,時不時的還要孝敬婆母,填一點兒家裡日常使費的窟窿,阮秋的衣著首飾未免便有一點寒磣了,阮夫人看得心疼,又叫人開箱子拿首飾給女兒。
「叫母親擔心,是女兒不孝了。」阮秋說:「這些東西其實也不要緊,今日我回來,還有要緊事要求一求母親呢。」
承恩公阮老爺只知走馬架鷹,眠花臥柳,向來不幹什麼正事,且都要人家奉承他,向來不奉承別人的。阮秋這親姑娘當然知道,反而是母親,從姑娘起就交好不少貴女,憑著阮家的身份,就是在宮裡的娘娘們跟前,也是有幾分體面的,有事兒了,求母親去宮裡撞撞娘娘們的木鐘,多半也是不會駁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