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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3:51:56 作者: 七和香
    這樣刻骨銘心之事,如今她有了可以重新來過的機會,她當然要第一時間離開這裡,雖然她也記得被三皇子看見的日子不是今日,可對她來說,這地方已經算是夢魘,她一刻鐘也不願意在這裡多留。

    那是真正的夢魘,地方上的普通世家,靠著先祖的餘蔭過日子,早已遠離了權勢,平日裡過的還算花團錦簇,可在三皇子這樣的天潢貴胄,金枝玉葉的手裡,根本連掙扎之力都沒有,在那樣的權勢之下,完全沒有道理可講,一觸即潰。

    她其實恨不得這半夜的就叫人套了車回家去,誰還在乎什麼行李!

    方婉看著丫鬟們走馬燈似的穿梭忙碌起來,後頭廂房,耳房燈也都亮了起來,院子裡也有人走動,有人在輕聲說話,偶爾有片言隻語落在她的耳中,似乎在問哪一件衣服,或是哪一個香袋。遠一點的地方也似乎有人在喊著什麼。

    還有春風吹動著樹葉的聲音,蠟燭燃燒時偶爾噼啪一聲。

    這一切鮮活而生動,讓她覺得她是真的回來了,而不是她的夢。

    這不再是她無數次的做過的那種夢了。

    在那樣的夢裡,她雖然回到了家裡,可是方家破敗,她見到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是灰白色,眼中無神,嘴開開合合,卻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而現在不是了。

    半夜紅燭高燒,銅鏡中印出方婉十五歲的容顏,雪白晶瑩的肌膚,水盈盈的桃花眼,嫣紅的櫻唇,如同一朵待放的嬌蘭,便是在這略有一分模糊的銅鏡里,也看得到日後的傾城風情。

    她的手撫在鬢角下,這裡在二十歲的時候會添一條痕跡,是她摔倒流產的時候在石頭上磕的,如今這裡如其他肌膚一樣光潔,這是十五歲的方婉,是被三皇子看見之前的方婉。

    從別院回城的路不是官道,有些偏僻,馬車走的雖慢也很有點顛簸,要走三個多時辰,近晌午的時候,路邊看到一座茶寮,一行人三輛車停下來打尖用飯。

    這樣偏僻的路邊茶寮自是簡陋,丫鬟們也做不了什麼飯菜可用,只能吃食盒,可方婉不在乎,她的精神特別好,這大半夜沒睡一點兒也沒妨礙,甚至帶著幾分亢奮的思忖著,這一趟回到家裡了,說什麼也不出門了,那一回,三皇子在錦城呆了十七天,四月初二回的京城,她當然不敢卡著日子來,只管叫人打聽著三皇子走了,再過十天,確信他走的遠了,她就可以出門了!

    再然後……然後再說吧,不管怎麼樣,總該比上一世強!

    想到今後,再也不是上一世那樣的人生,方婉便止不住笑,她覺得自己能回到這個時候,大概是老天爺對她的補償吧?

    她跟前的丫鬟們都是在她屋裡伺候了好幾年的,此時便覺得自己家姑娘笑的有些古怪,姑娘平日裡多麼矜持淡然的模樣兒,可此時也沒什麼事,她一個人坐在那裡就眉開眼笑的,笑的眼睛彎彎,嘴角也笑出一個嬌媚的弧度,丫鬟們雖是不懂,也不由的覺得自家姑娘那眼角眉梢與往日裡不同,笑的格外好看。

    便是她們早見慣了姑娘的美貌,也不由的有點看呆住了。

    這是十幾年光陰打造出來的光華,是在溫郡王府無堅不摧的利器,是覆滅了溫郡王府的傾國傾城的笑顏。這是上一世留下的痕跡,便是重來一世也不會磨滅的。

    方婉自己倒是沒覺得,她沉浸在獲得老天爺補償的喜悅中,更沉浸在今後充滿希望的日子裡,這一世,她就不進京城了,再也不跟上一世的那些人有牽扯,皇位、奪嫡、陰謀再也跟她無關了,她要好好的活著,孝敬父親,嫁一個良人,生一堆孩子!

    起碼五個!方婉想,上一世她沒有孩子,她也不想要,但這一次不同,她盼望著能有好幾個大大小小的暖乎乎的糰子撲在她身上叫娘。

    活過一世的人,總是更想得到自己沒有的東西,而對於方婉來說,她曾經得到的太少,想要的就更多了。

    她差不多快要想到自己五十歲時候的樣子,孫子都是可愛的小糰子了,丫鬟來請她上車,打起了車帘子,她剛踏上車轅,還在幻想的美好的一切就消失無蹤了,方婉的身形凝了一凝,突然吩咐道:「春蘭,你去後面那車上坐。」

    沒有任何理由,春蘭摸不著頭腦,當然她也看不見被方婉的身體擋著的那把匕首,只是這是主子的吩咐,她只得應了一聲:「那姑娘坐好,小心些。」

    就放下了帘子。

    方婉的臉上還是鎮定的,經歷過以前那些事,已經很少有事能叫她動容了,此時雖然她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可還是一臉鎮定。

    這人身有血跡,看起來頗為狼狽,可方婉還是認出來了,這是景王爺。身為先帝幼子,今上愛弟,幼時即獲封了郡王爵,今上登基後又加封親王銜,也曾大權在握,以皇弟身份巡查各省,很辦了幾件大事。只是在這一瞬間,方婉想到的卻是,他不是十年前已經死了嗎,難道他也重生了?

    不過念頭只在一瞬間,方婉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來,是自己把時間提前了,這個時候,他本來就還活著呢。她剛剛重生,舊事還宛如在昨日,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想到這位景王蕭重還有四年就要死了,方婉面對他手裡的匕首好像就不那麼害怕了,而且方婉雖然以前只見過這位景王爺一次,卻也聽說過他曾領過的幾樁差使,便是在他去世好幾年後,餘波依然能影響朝局,這樣的人顯然不是個蠢貨,他現在都這樣狼狽了,自然不會下手殺一個對他毫無威脅的小姑娘,讓自己的處境更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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