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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2:55:11 作者: 奶糖不甜
    周暮回怔了一下,匆忙往他那趕。

    辛意說的是以前周暮回的家,他媽住院後那邊就被荒廢,沒過多久周暮回和辛意結了婚,也徹底搬了出去。

    周暮回到的時候房門大開,他們家的小孩穿著短褲蹲在水裡,一身泥濘地回頭看他。

    「怎麼辦啊。」

    辛意欲哭無淚,連看到周暮回的興奮也被無措衝掉。

    「家被淹了…」

    他苦著臉說。

    這裡是周母早年租的房子,她過世後,周暮回也一直留著這兒,沒有退掉。

    周暮回先把小孩抱了出來,巷子又幽且深,青石板上都是暴雨沖刷後留下的石子泥土,周暮回挑了塊乾淨的地方,把辛意放好,又擦了擦他臉上的髒污,叫他不要再動。

    「可是…」

    「水不多。」周暮回打斷他,「我來。」

    暴雨剛剛褪去,屋子裡一片狼藉,有些家具太過老舊,直接被泡爛在水裡,周暮回弄了大半天,又拆了門前的門檻,才勉強把水放出去。

    辛意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過來,攀著他的胳膊往裡看,周暮回小心地扶住他,怕他摔倒。

    「屋頂漏了一塊,窗戶也被吹破了。」

    辛意愁眉苦臉,早上他剛看到新聞就出了門,可還是來遲了,門一開就是一汪水池,整個家四面通風,被接連小半個月的暴雨灌了個底朝天。

    「沒事。」

    周暮回安慰他,「東西差不多都搬走了。」

    他們的東西少之又少,周母住院後更沒留下多少,年初她過世了,周暮回回來看了一眼,但也沒動什麼,只是呆了一會,又沉默離開。

    她走的急,比醫生當初估算的四五年還早了一些,她剛過世的時候周暮回常常反應不過來,甚至有時候開車到了醫院,又慢半拍地想起來。

    他已經沒有理由再來這。

    他沒有媽媽了。

    辛意念念叨叨,又撥開周暮回的手走了進去,他來這裡次數很多,進來的卻很少,因為後來周母雖然知道了他的存在,但他們都已經不住在這。

    「…是你的照片!」

    辛意突然抬頭,驚奇地看著周暮回。

    他在蹲下來收拾那些被泡壞的東西,雨太急亂,家裡的零碎都快被毀的差不多,偏偏木質桌角背後纏了塊石頭,牢牢地蓋住了那一小沓過往。

    周暮回愣住,看他興高采烈地舉著手,也蹲了下來。

    「哇,好多張!」

    辛意笑,「是你以前呢!」

    那時候周暮回剛考完大學,周母說要給他拍兩張照片當做紀念。

    周暮回和他一起看那些照片,那時候的周暮回瘦削挺拔,眼神卻陰鬱冰冷,辛意翻了幾張,一直在誇他好看,周暮回卻出了神。

    翻到後面辛意停了一下,手指抵在上面,有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那張照片和之前的不太一樣,周暮回看了一眼。

    死氣沉沉,悶郁寡言。

    是他剛出獄時周母拍的。

    「把霉氣都留在裡面,以後就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周暮回眉睫微顫,小心地接過了那張照片。

    「她說拍了照片,就算去了霉氣了。」

    周暮回低聲說。

    正值中午,四面透風的家灑進千萬縷陽光,斜斜落下的光影斑駁,辛意有些手足無措的慌亂,最後又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用柔軟臉頰蹭他的肩膀。

    「媽媽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他握住周暮回的手腕,覆在他的手上和他一起撫摸那張照片。

    「她會好好的。」

    「我們也是。」

    辛意抿著唇認真地說。

    他把那張照片抽走,放在那一疊的最下面,背著手不讓周暮回再看。

    「好啦,我們快點收拾,弄完我們也要回家了。」

    周暮回的目光跟著他移動,看他側過身,微露出的側臉低垂,正小心地撣照片上的髒痕,周暮回頓住,笑了笑,也應了聲好。

    回家的時候是周暮回背著辛意出去的,巷子裡積了不少的水,辛意在他背上探出頭看,指揮他不要踩到水坑。

    他話很多,摟著周暮回的脖子像小時候一樣嘰嘰喳喳,巷子深窄,繞的又有些複雜,周暮回走的很慢,在他的念叨聲中開了口。

    「她…」

    「…來接我的時候很瘦。」

    周暮回聲音很輕,辛意卻愣了一下,慢慢熄了聲。

    「抱著我哭了半天…又牽著我的手回家,她走的顫顫巍巍,巷子很繞,她就一點一點地拽著我,叫我不要走丟。」

    「我被判了八年,減刑一年零三個月,出來的時候正好二十五,哪有一個二十五歲的人還會走丟…我沒有回她的話。」

    「…周暮回。」

    「我那時候有一些…傷心,因為最後三年的時候,她只來看過我一次,只有一次。」

    周暮回笑。

    「我剛開始以為她是恨我,或者後悔為我奔波,但直到進了那個家…」

    「才知道不是。」

    「她為我花了很多錢,她過得很難很難,她不是不想來看我,是來不了…是不敢來…」

    因為怕被周暮回發現,怕周暮回擔心,所以乾脆不去見他,只是熬一熬,熬到他出來,熬到這場噩夢結束。

    「她生病也是在那時候。」

    乾燥皮膚上突然落下輕微水滴,周暮回頓了一下,覺得有些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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