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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2:43:37 作者: 八月薇妮
    柳姬輕笑了聲,道:「這兒是冀州。」

    冀州在京城四五十里開外。趙宗冕心中一嘆,不言語了。

    這會兒,鼻端嗅到一陣苦藥的氣息,外間有人說話,柳姬起身出外。

    趙宗冕看人影晃動,卻仍是無法瞧清眼前景物。

    一時不再掙扎。

    半晌柳姬回來,道:「喝了這碗藥。」

    趙宗冕並不抗拒,就著她的手咕嘟咕嘟喝光,這藥甚是苦澀,一時讓他皺起眉頭。

    「這是粥飯。」一勺東西又送到口邊,趙宗冕來者不拒,盡數吃光了。

    柳姬看他如此,笑道:「怪不得那千人都逃不過的死路,偏你能逃出生天,這命真不是一般的強悍。」

    趙宗冕不言語。

    「其實,」柳姬掃他兩眼,出了會兒神,才緩緩解釋道:「倒也不全是我相救的緣故,那崖底兩河之水相撞,自有一股暗流,形成漩渦,不管是人是物落下,都會給帶著卷到河底最底層去,多半都給埋在泥沙之下,可謂屍骨無存。但從你雙臂負傷的情形來看,你落水之後,必然是拼盡全力掙扎,逆著流沙而行,才給你僥倖脫出了漩渦,又給河水推著往外去了。唉,這樣你都死不了,我真信了是命硬了,又或者你果然是真龍天子,承天之運。」

    趙宗冕已經忘了自己在河水之中的情形,畢竟也不是什麼好的記憶,也不必再去回想。

    藥力跟飯在腹內,好像起了效用。

    趙宗冕緩緩調息,又問:「你又如何恰好在?」

    「恰好?」柳姬哼道,「世間哪裡有這樣恰好的事,太子遇襲,我是知道的,本來我想把太子救出來……咳,可是那尹西園甚是機警,防範森嚴,我又得知他是引了你出來,索性按兵不動,你們來到的時候,我怕給顧恆跟龍驤衛發現,所以早退了出去。」

    那夏廟在高處,若要監視此地,唯有崖底下一處轉折窩谷藏身最佳,原本那裡尹西園也安排了人守著,但柳姬一到,自然出手解決了,她卻取而代之。

    當看見尹西園抱著泰兒躍下,柳姬魂飛魄散,可還來不及反應,就見趙宗冕也同跳了下來。

    柳姬整個人都僵住當場,直到顧恆接了泰兒,柳姬才有暇看向那滔滔河水之處。

    這會兒回想當時,柳姬整個人渾身還有些戰慄,當時她雙腿酥軟滿心震顫,雖知道趙宗冕性子非常人可比,卻也想不到他竟然能在生死之際,毫不猶豫地做出如此選擇。

    柳姬呆了半晌,黯然失神,悵然若失。

    她本想離開的,但目光所及,突然望見那滾滾流水之中,似乎有一抹影子。

    那是極容易給忽略的一抹玄影,柳姬渾身的血卻仿佛給點燃了似的。

    她目光不離河面,人隨著河畔而行,終於瞅準時機一躍而入。

    兩河之交的水勢何其兇猛,就算不是在崖底,別處也是十分兇險的,柳姬那時候卻渾然忘了生死,大概是給趙宗冕縱身一跳那幕場景撼動,所以……竟也讓她在那刻,身體裡被某種情緒驅動,竟也忘乎所以,奮不顧身。

    這些話,柳姬自然不會對趙宗冕說的。

    趙宗冕道:「你倒也是挺長情的。」

    「長情?」

    「你總不會是看在朕的恩情上,才想去救太子的吧。」

    柳姬又輕笑了聲:「皇上還有個優點,就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趙宗冕哼了聲。

    柳姬把空碗放在桌上,托著腮打量他。

    面前這張臉上,有些鬍鬚生了出來,額頭跟臉頰,頸下各處,給砂石等劃破,養了這許多天,差不多都結疤了。

    頭髮只是隨意束起,身上也是穿著尋常的麻布衣裳。

    跟先前那個俊雅風流的天潢貴胄判若兩人,卻偏偏另有一種落拓瀟灑的氣質。

    柳姬嘆道:「我知道你心裡想問的是什麼,你是不是想問,京內有沒有消息?」

    趙宗冕道:「什麼消息。」

    「比如……皇帝駕崩啊,太子臨朝……之類的消息。」

    趙宗冕哼了聲:「有嗎?」

    柳姬道:「我望眼欲穿,可惜沒聽說。」她撫著下巴,忖度說:「大概是他們還在盼著皇上回去吧。」

    趙宗冕不言語。

    柳姬戳了戳他:「跟你說話呢。」

    趙宗冕道:「說什麼?」

    柳姬道:「太子跟顧恆回去,一定會把皇上的壯舉告訴皇后,她指不定多傷心呢。你……不想快些回去安慰?」

    沉默,半晌趙宗冕道:「她不會傷心,她只會安心。」

    「安心?」柳姬微睜雙眸。

    趙宗冕閉上雙眼,心底又出現勤政殿前那一幕,西閒那一句句話,簡直如一把把刀子,將他凌遲一樣。

    「只有朕死了,她才安心。」趙宗冕沙啞著嗓子道:「她親口說的,她不想跟朕有任何關係。對朕棄如敝履……」

    看似平靜地說著這些話,心裡卻絞痛起來。

    「娘娘會說這些話?」柳姬吃驚,然後口吻里滿是厭惡地說:「你又做了什麼令她無法容忍的事了?」

    趙宗冕更吃驚:「你、你……說什麼?」

    柳姬道:「娘娘那種性格,若不是你讓她忍無可忍,怎會說這些話。」

    趙宗冕張了張口,終於悶悶地哼道:「是太子被擄劫之後。」

    「我就知道。」柳姬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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