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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2:43:37 作者: 八月薇妮
趙宗冕道:「你不是生氣要我自己喝麼?」
西閒嘆了聲,俯身探臂,從後勾住他的脖頸,微微地讓他抬頭,一手拿著碗,小心地送到他唇邊。
等趙宗冕乖乖地把藥都喝了。西閒掏出帕子給他擦了唇角的藥汁,又將他放下。
趙宗冕望著她道:「你有什麼心事?是不是宮裡又發生什麼事了?」
西閒本想讓他安心養傷,但……於是道:「文安王明日就能到。」
趙宗冕卻並不覺著驚訝,只說道:「估摸著也是這兩天了。」
西閒問:「王爺早就知道?」
趙宗冕道:「我只知道王兄早就上路了。至於為什麼上路,是不是進京,如果是進京又是為了什麼,卻不明白。」
說了這句,趙宗冕悄悄問道:「小閒,你白天說的話算數嗎?」
西閒正想正經事,突然聽他說了這個,便假裝沒聽見。
見他目光爍爍的樣子,顯然一時半會是不會睡的,西閒便問道:「昨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爺是否能夠告訴妾身?」
趙宗冕道:「……你想知道什麼?」
西閒抬眸:「我想知道,王爺在中這一刀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
手突然給他握住。
西閒並沒有掙開,他的手掌寬大,手指很長,從來都霸道有力,抓住東西後就好像永遠都不會放開,泰兒雖小,卻也仿佛有這個習慣。
西閒曾討厭這種感覺,可現在,感覺到他掌心的那點溫度,卻又覺著難能可貴——他沒有死。
「我……」趙宗冕說著,仿佛又回到了昨晚受傷那一刻。
他是帶兵的王爺,身先士卒,從來都是刀口舔血,對於死亡也並不覺著陌生,亦從無畏懼。可是昨晚上那一刻,他突然怕極。
「那會兒我心裡所想只有一個念頭,」趙宗冕望著西閒道:「絕不能死。」
他不能死,因為他現在並不是孤家寡人了。
直到西閒身後響起一聲淺淺的咳嗽,將兩人對視打斷。
是顧恆不知何時走了進來,他看著趙宗冕:「陛下想見太子,給我攔住了,如今他想見王爺你。」
西閒驀地想起白天成宗跟自己提過的宮廷往事。她隱約猜到成宗要跟趙宗冕說什麼,但是此刻他重傷在身,今晚更是至關重要的一夜,絕不能大悲大喜。
趙宗冕卻道:「好啊,只是我沒法子去參見陛下了,就勞煩陛下來見我吧。」
顧恆並沒有立刻答應,只問:「王爺的身體可使得?」
趙宗冕笑道:「當著娘娘的面問我這話,看你是故意找茬。趕緊去吧,別讓皇帝陛下久等了。」
顧恆這才退了出去。
西閒見他已經決定,便不再多話,正要起身迴避,趙宗冕握住她的手:「你別走。」
西閒道:「皇上必然有要事跟王爺商議,妾身在這裡不方便。」
「你在這兒,本王才踏實。」
成宗給顧恆扶著,在榻邊落座。
西閒垂手立在旁邊。
成宗雖看見她,卻仿佛沒見到一樣,也並沒說什麼。
只在顧恆退後,成宗望著趙宗冕道:「你的傷怎麼樣?」
趙宗冕道:「多謝皇上慰問,一時還死不了。」
「不用說大話,能撐到明天嗎?」
趙宗冕笑道:「我看出來了,皇上是盼著我死呢,只怕要叫您失望了。」
成宗咳嗽了兩聲:「朕原先的確是盼著你死,可是現在,你最好能撐得住。」
趙宗冕道:「難道又有哪一處邊疆出事?只是要讓皇上失望了,這會兒我可實在上不了馬。」
成宗置若罔聞:「宗冕,你可知道當初潁川王為什麼會死?」
這話題轉的似天外飛石,令人吃驚。
趙宗冕皺眉問:「不就是因為要跟您爭奪皇位嗎?」
「不是。他那個人,其實並無心於這些皇權之爭。」
「這可怪了,」趙宗冕道:「難道又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也可以這麼說,」成宗臉色很坦然,像是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但是究其原因,卻是因為你。」
趙宗冕斂笑:「因為我?」
成宗看向旁邊的西閒:「先前朕跟林妃說起,你那位母妃之死。林妃也覺著在那種情形下,朕做的對。」
西閒本垂著眼皮,此刻微微抬眸,欲言又止。
趙宗冕下意識想看西閒,卻又忍住:「是嗎,皇上做了什麼?」
「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這是林妃告訴朕的,」成宗道,「先帝那會兒,聽了你母妃的攛掇,想要把這個皇位……傳給當時還不滿六歲的你。所以朕做了自己該做的。」
趙宗冕不言語,只是喉頭一動,眼中似有火光。
成宗的冷笑卻在這樣死寂的殿內顯得格外清晰,又帶幾分寒意:「你以為,這只是朕自己的主意嗎?當時的幾個王爺都知道,但是沒有人攔著朕,因為他們也是這麼想的……朕做的就是他們想做的。」
趙宗冕仍沒出聲。
西閒卻覺著窒息。
成宗的目光陰測測,蒼老的聲音繼續響起:「想想也是,憑什麼呢?我們一個個的竟都比不上那個宮婢出身的女人生的孩子,一個黃口小兒也要將堂堂太子取而代之,難道當我們都是死的嗎?別說是皇族中人,滿朝文武都為之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