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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2:43:37 作者: 八月薇妮
果然見西閒靠在床邊坐著,手中擎著一卷書,走近了看,卻並沒有看書,而是微合著眼。
楊夫人正擔心她歇息不好,見狀才要悄悄退出,西閒卻並未睡著,睜眼見是母親,便喚了聲。
「你是沒有睡?」楊夫人折了回來,在床邊坐了,「還不趕緊合一合眼,再過半個時辰,就要收拾起來了。」
西閒道:「母親怎麼也沒睡?」
楊夫人道:「跟你父親說了會兒話,他不放心,催我來看看你。」
西閒一笑:「有什麼不放心的?」
楊夫人望著她,欲言又止。
這許多年來,家裡頭最叫人放心的就是這個女兒了,但正是因為太叫人放心了,所以存在感極低。加上林御史並不是個以家庭為重的人,所以直到今日……西閒要嫁了,且要遠嫁,林御史才驀地察覺,自己還有這樣一個懂事的女兒。
林牧野回想往事,心裡自然也有些不是滋味,只是他常年都是一副冷麵家長的模樣,不願自己跑到女兒跟前哭哭啼啼狀,便打發老妻過來探望而已。
楊夫人嘆了聲:「西閒,你父親……其實也是疼你的。」
西閒聽了這句,低頭靠在了楊夫人懷中:「我知道。」
楊夫人本來還帶笑,被她窩在懷裡的瞬間,突然想起當年還是小孩子的西閒,從來都是自己的小棉襖,可從此之後,母女們見一面都也難得了。楊夫人再難維持笑容,眼淚瞬間跌落。
西閒抬頭見母親落淚,本要安慰兩句,可任憑她有七竅玲瓏心,看待事情再通透,也無法抵禦骨血天性,瞬間鼻酸之極,眼底濕潤,她知道自己一旦開口聲音必然沙啞,索性什麼也不說,只叫了聲:「母親。」伸手抱住楊夫人的腰,把臉埋在了她的懷中,也將滾滾跌落的淚都掩藏在那重重衣襟里去了。
不知不覺窗欞紙上泛出淺淺的暗藍,天色將明。
喜娘們七手八腳,為西閒打扮妥當,靜等吉時新郎官兒來迎親。
西閒在屋內,頭上遮著紅色的喜帕,這一刻突然讓她想起先前蘇舒燕出嫁,那會兒她在旁邊望著舒燕,想起她跟蘇霽卿之間無疾而終的姻緣,誰想這麼快,她就也真的成了新娘子。
耳畔有各種聲響,以及隔著窗戶傳來的鼓樂聲,一切都有點不真,就仿佛整個人還在蘇府,自己還只是旁觀者而已。
西閒突然慶幸自己遮住了紅蓋頭,這樣她才不必去面對那形形色色的人,不用故作鎮定、嬌羞或者喜悅,而是可以這樣肆意的面無表情,無悲無喜地面對這對她來說,本該是人生中最歡悅最重要的日子。
有楊夫人帶著哽咽的叮囑,也有於青青興奮的有些不正常的高亢聲音,訴說著某國公夫人,某家誥命來了之類。
先前楊夫人說婚期倉促,婚禮自會低調些,於青青還大不樂意,做夢也沒想到是這種「低調」。她一輩子只怕也沒見過這種場面,見過這麼些平日裡可望不可即的要人,幸而太子妃早派了人在林府照管一切,不然只靠于氏的話,應該只有一個手忙腳亂人仰馬翻。
所有的喧囂湧起,復又退下,最後是一陣激烈的鞭炮聲響,有人叫道:「王爺進門啦!」聲音裡帶著顫抖。
西閒卻突然想笑。
趙宗冕騎馬而來,這人本就已經夠引人注目的了,今兒又格外裝扮了一番,越發襯得身姿卓然挺拔,玉面風流,眉目招人。
除此之外,陪他一塊兒來迎親的居然是文安王趙宗栩以及禮部尚書阮籍,有了這兩位儐相,足見太子的用心,以及鎮北王對這位側妃的重視,如此架勢,迎娶正妃只怕也不過如此,聚集在門口看熱鬧的眾人復又一陣沸騰。
在禮官的指引跟眾人簇擁之下,趙宗冕步入內室要接西閒出外,他打量著面前鳳冠霞帔遮著臉的女子,突然出其不意地俯身,將喜帕揭開看了一眼。
西閒正垂著眼皮出神,突然眼前紅影閃爍,便淡淡抬眸,正好對上趙宗冕光芒閃爍的雙眼。
旁邊有人哄鬧:「怎可如此!」
趙宗冕向著西閒粲然一笑,小聲對她說道:「總得驗明正身呀。」
因看西閒臉色漠然,趙宗冕點頭嘆道:「世間再無第二張這般的臉,確鑿無誤了。」
這句眾人卻都聽見了,頓時轟然大笑。
大家以為鎮北王是稱讚新娘子的絕色,卻不知鎮北王另有所指。
大笑聲中,趙宗冕復放下喜帕,西閒眼前重又歸於一片寧靜的紅影。喜娘過來攙扶她起身,趙宗冕在前,一根繫著紅綢繡球的喜帶牽著她挪步出外,拜別了父母,登門上轎。
剎那間鞭炮聲又響做一團,沒有人聽見轎子裡新娘子很輕的一聲嘆息。
鎮北王意氣洋洋,翻身上馬,眾人正欲起轎,突然前方人群兩邊讓開,有一道著黃的身影策馬而出,看服色竟是宮內的太監。
趙宗冕濃眉微斂,一抬手示意眾人停下,剎那間沸反盈天的熱鬧戛然而止,鼓樂聲吵嚷聲盡數歸於沉寂。
那太監遠遠地看見趙宗冕,早就先行翻身下馬,腳步匆匆往前,手中將聖旨高擎出來,叫道:「有旨意。」
第24章
旁邊文安王趙宗栩跟禮部尚書阮籍正欲上馬, 見狀, 趙宗栩先快步上前迎了傳旨太監:「公公這會兒前來, 不知何事?」
那太監笑道:「王爺莫驚, 是好事,請林家眾人來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