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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2:27:20 作者: 喻言時
她大口大口呼吸,寒涼的空氣不斷灌入肺部,胸腔沉悶,她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是冷的。
她睫毛輕顫,眼前白霧蒙蒙的,一雙眼睛淚光閃閃,充盈了湖水一般,完全模糊了視線。耳畔嘈雜喧囂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遠,她拼命睜大雙眼,想在這偌大的人群里搜羅出陳清源的身影。
陳清源你怎麼還不來救我啊!我快死了,你趕緊來啊!
可惜,怎麼都搜尋不到。
第六十一章
天台上空無一物, 全是光/裸的水泥地面。樓頂邊緣除了護欄, 還有一個高出地面不到半米的台階。
男人就架著梁滿滿站在台階上, 隔著護欄, 身後就是十多層樓高的深淵。
護欄不高,半米不到,成年人輕而易舉就能一腳橫跨過去。
警方很快趕至現場,與此同時還有第一醫院的院長。
一大堆的醫護人員站在離他們兩三米開外的地方努力勸說著。一人一句, 喋喋不休。
院長面色沉穩, 走上前,好言相勸:「你先別激動, 趕緊把人放了。你說找院長來談,我來了,有什麼事咱們等下好好談!」
「談個屁,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談了!你們都把警察給招來了,那就更沒什麼好談的了。」
「我說了不讓報警的,你們偏要報。既然這樣,我就殺了這女的, 然後我再從這裡跳下去。我要讓你們醫院永遠不得安生。」
院長往前一步,使勁兒擺手,「你別激動, 我這就讓警察走, 你別激動……」
幾個警察見此情形,知道男人已經失去理智了, 為了避免再刺激他,他們選擇先迴避一下。這些人身形一閃,就退到男人看不見的角落裡去了。
見民警避開,院長這才說:「好了,現在警察走了,咱們凡事好商量!」
男人嘶叫:「沒什麼好商量的,你丫就說你們醫院賠不賠錢!」
祈主任還試圖解釋:「你妻子的死跟我們醫院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能信口雌黃污衊我們醫院……現在是法制社會,你有什麼不滿可以去找律師打官司啊……」
「呵,你跟我說打官司?」男人冷笑一聲,吼道:「你們醫院財大氣粗,誰不知道你們早就買通法官了。我們這些平頭小老百姓哪裡告得贏你們!」
梁滿滿見反抗不成,就開始哀求男人:「求求你放過我吧……我是無辜的……我又沒有害死你老婆……」
「不准提我老婆!」男人狠狠地揪住她的頭髮,「你們都不配提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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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骨科的一個實習小護士衝進護士站,氣喘吁吁:「完了完了,出大事了,趕緊通知陳醫生,那男的劫持了梁小姐要跳樓!」
「什麼?」丁孜直接從椅子上彈起來,「你說誰劫持了梁小姐?」
「就產科羊水栓塞致死的那產婦他老公,天天來醫院鬧事的那個!」
丁孜:「……」
實習護士氣還沒順,依舊大口大口喘息,「陳醫生人呢?」
「還沒下手術呢。」
實習護士:「……」
「還等什麼啊!我們現在趕緊去通知他吧。晚了也就要出大事了。」
丁孜急得跳腳,在地上轉圈:「不行啊,這台手術很複雜,曾醫生和楊主任他們又不在醫院,其他幾個醫生也都還沒下手術,根本找不到人替換。如果這個時候貿然通知他,手術出了什麼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實習護士:「……」
「那陳醫生還要多久才下手術?梁小姐還等著他呢!」
丁孜瞥了眼手錶,道:「還沒那麼快,估摸著還得大半個小時呢。」
實習護士:「……」
「那怎麼辦啊?」
丁孜快速做決定:「你先去手術室門外守著,陳醫生一下手術,就立即告訴他這件事。我先去看看梁小姐。」
實習護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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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孜趕到的時候,雙方依然爭執不休。
院長好言相勸了十多分鐘,男子始終不依不饒,不肯放了梁滿滿。
一大群人干著急,卻想不出任何辦法來解決。
消防官兵井然有序地布置設施,靜默不語。橘色消防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在灰暗的一角天空的映襯之下,這抹橘色顯得尤其醒目。
天真是太冷了,大伙兒的臉頰都被刺骨的寒風吹的通紅。祈主任的長髮也徹底在風中凌亂,直接黏在臉上。
見勸說無果,祈主任更著急了,嘴裡出乎大團白氣,「怎麼辦啊院長,這人油鹽不進的,這樣拖著也不是辦法啊!更何況這姑娘還懷有身孕,這樣耗著會出大事的啊!」
她扭頭在人群里搜尋,焦急地問:「陳醫生呢?陳醫生為什麼還沒來?」
丁孜接話:「陳醫生正主刀一台很重要的手術,馬上就趕過來了。」
祈主任是女人,心疼梁滿滿,破口大罵:「都什麼時候了,他怎麼還有心思手術?不會找別的醫生頂替麼?他這個男朋友是怎麼當的?」
丁孜解釋:「沒醫生頂替,一個個手頭都有手術。我們科室歷來就缺人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都沒敢告訴陳醫生,怕影響他。」
祈主任:「……」
這麼湊巧也是沒誰了!
祈主任都快急瘋了,對院長說:「那怎麼辦啊?梁小姐的臉色瞧著很不對勁兒,再耗下去會出事的呀!」
院長聽祈主任這樣說,看了眼對面的梁滿滿。她面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整個人的狀態很不好,奄奄一息。
他面色一沉,濃眉緊擰,當即決定:「交給警察解決吧!」
剛才迴避的那幾個民警很快出現,手裡舉著大喇叭,漸次逼近:「請你冷靜一點……趕快放了人質……」
鬧事的男人見到民警,愈發激動:「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立馬殺了她……然後我再從這裡跳下去……讓世人看看,你們醫院究竟是怎麼謀害人性命的……」
說著劃破了梁滿滿的皮膚,有血絲往外滲。不僅如此,他還將一隻腳伸向了護欄外。
見此情形,在場的眾人臉色驟變。
梁滿滿已經感受不到疼了。她只覺得無力又無助,甚至湧現出了絕望。
頭頂天色昏沉,仿佛被蓋上了一張灰黑的幕布,沉沉壓下來,壓得許多人根本就透不過氣來。
她兩眼發黑,眼前人影幢幢,晃來晃去。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渴望看到陳清源。她吊著一口氣,只想再看他一眼。
她的面前站了那麼多的人,可沒有一個人是陳清源。
陳清源他到底在哪兒?
為什麼還不趕來救她?
他是不是又在手術台上?
陳清源你再不來,我真的不原諒你了!!
她真的太累太累,渾身綿軟,提不上氣來,更使不上勁兒。雙腿明明是踩在水泥地上,卻猶如踩在雲端,飄浮不定。若不是中年男人使勁兒架住她,她肯定早就直接栽倒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