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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2:27:20 作者: 喻言時
這三座石橋差不多有三十多年的歷史了,歷經滄桑,又年久失修,地震一震,三座石橋自然紛紛坍塌。
據當地村民說,地震發生的時候,這對父女正在橋洞底下乘涼。父親很年輕,三十不到。女兒只有五歲。
鄉下人,晨起到田間勞作。家裡孩子有時也會跟著一起去。日曬三桿了就回家。六月中旬的太陽毒辣,父女倆曬不住了就躲在橋洞底下乘涼納陰,歇歇腳。
地震發生後,石橋坍塌,父女倆雙雙被壓在石橋底下。
原本早該就被救援隊發現的。可由於埋得很深,又是橋洞底下,容易忽視,愣是埋了這麼多天也沒被人發覺。還是搜救犬給找到的。
神奇的是,這對父女傷得這麼重,居然堅持了這麼多天。
大雨滂沱,雨依舊下個不停。暗淡的天光里,雨霧縹緲朦朧,形成一道道透明的簾線。
陳清源冒雨趕到的時候,救援人員還沒有將人救出。
手電筒的光不堪明亮,勉強照亮周圍一小片區域。幾道明黃的光束里無數雨絲飄蕩、懸浮。
地震發生的時候,父親將女兒緊緊護在懷裡,他整個人都被埋在廢墟里,只露出一個腦袋。後背更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死死壓住,不留一點縫隙。
霍承遠蹲在那對父女身邊,一隻手扶住吊瓶,一隻手緊緊握住小女孩的手,不斷跟她打氣,「孩子再堅持一會兒,消防叔叔馬上就救你出來。」
父親已經陷入重度昏迷,呼吸已經變得越來越微弱了。女兒的右手露在外面,雖然霍承遠在給她輸液,可這女孩好像也快熬不住了。
被埋了七天七夜,不吃不喝,父女倆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邊上消防官兵繼續用裝備破拆。每一個人都渾身透濕,狼狽不堪。
霍承遠雖然外面套著藍色雨衣,可裡面的白大褂和短袖也已經全部濕透了。雨水順著臉頰不斷往下滲,似乎要滲進人的心底。
「叔叔,我好累,好想睡覺……」小女孩無比虛弱地說。
霍承遠啞著嗓子,「孩子千萬不能睡,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出來了……」
這個時候一旦睡過去,就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霍承遠這才拼命地和小女孩說話,不能讓她睡過去。
「我來吧,你去邊上坐一會兒。」陳清源接過霍承遠手裡的輸液瓶,「你跪得太久了,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你怎麼來了?」聽到陳清源的聲音,霍承遠這才意識到自己維持這個半跪的姿勢已經有大半個小時了。
「我過來幫幫你,這種情況,你一個人搞不定。」陳清源指了指埋在廢墟里的男人,「他傷在背部,肋骨很有可能已經斷了,這個我比你在行。」
「確實。」霍承遠笑了笑,站起身,發現自己全身血液不流通,四肢早已僵硬麻痹,腦袋也犯暈。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問陳清源:「大伙兒都走了嗎?」
「都走了。」
「你不該來的。要是滿滿知道你因為我留在這麼一個危險的地方,她一定會跟我干架的。」
「如果換作是我在這裡,你也一定會過來的。跟你沒有關係,這是兩條人命。」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他之所以留下來,不是為了你霍承遠,而是為了這對被埋的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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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承遠實在是太累了,他直接癱坐在淺灘上,也顧不得石頭硌屁股了。
面前河流嘩啦啦地流淌,水聲泛泛。
陳清源一邊舉著左手扶住吊瓶,一邊和溫柔地和小女孩說話:「你叫什麼名字呀?」
「段迎燕。」
「哪個迎,那個燕呢?」
「歡迎的迎,燕子的燕。」
「迎燕,真好聽的名字。這樣迎燕,叔叔給你講個故事,你答應叔叔不要睡覺好不好啊?」
「嗯……」
「從前有一隻狐狸,它愛上了一隻兔子。可兔子不喜歡狐狸,狐狸很苦惱。於是它就想方設法想讓兔子愛上自己,它做了很多的努力……」
……
霍承遠靜靜聽著,在黑夜裡無聲地笑了笑,說:「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滿滿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了。陳清源,你有人格魅力!」
陳清源置若罔聞,繼續跟小女孩講故事。腦海里卻浮現出梁滿滿的那張包子臉。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帶隊去第一小學體檢的那個午後,他看到她耐心地跟學生說話。表情溫柔,低眉淺笑,微風拂過她細密的短髮,一室寂靜。
那個時候,她在他心裡,就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他愛上她,或許就在那一刻!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的職業是醫生,文里不可能一點都不涉及。何況我對醫生向來就懷揣著最最崇高的敬意。寫了三篇醫生文,每篇文都在向這群最可愛的人致敬。
地震的內容沒多少了,很快就完了。也是時候讓咱們陳醫生見見滿滿了。笑哭……
在家照顧媽媽,這幾天可能都會晚更。如果實在寫不出來,我會在評論區請假的。這麼勤奮的言哥,需要你們愛的抱抱!
第四十三章
經過救援人員近兩個小時的破拆和挖掘, 這對父女終於被救出來了。
他們被救出來的那刻, 陳清源、霍承遠以及全體的救援人員都震撼了。有幾個一米八、一米六九的大老爺們甚至都忍不住濕了眼眶。
因為廢墟里父親的身體完全彎成了拱形, 背部承載著一塊巨大的岩石。他獨自一人承擔了岩石全部的重量。而他的身下, 小女孩縮成小小的一團,至於他的庇護之下,一點也沒有被石塊壓到。
這位父親維持著這個姿勢整整堅持了八天。
他將生的希望毫無保留地給了自己的女兒。
父愛深厚,比山重, 比海深。
可惜他最終沒能堅持到最後一刻。被挖出來之前, 他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小女孩也因為被埋太久而昏昏欲睡。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父親已經離自己而去了。
他的身體因為大石塊長時間的擠壓而變了形狀, 後背脊柱盡數斷裂,血肉模糊。全身上下也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血跡斑斑。
而小女孩除了手骨骨折,和一些皮膚擦傷,並沒有多大問題。
陳清源迅速替她包紮好了。
父親躺在擔架上永遠地閉上眼睛。
陳清源和霍承遠對視了一眼,兩人如鯁在喉,完全說不出話來。
救援人員先將人給送了出去。
霍承遠啞著嗓子,掩面而泣:「我答應了小姑娘的, 一定會救好她爸爸的……我答應了她的……」
葉隊長拍了拍霍承遠的肩膀,說:「就在兩天前,我們在隔壁鎮救災的時候, 刨開一棟老樓, 最底下一個女人也是像他一樣,躬著身體, 死死地護住了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裡有個七個月大的孩子,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離世很久了。可孩子卻還活著。隨行的一個女醫生替她進行了緊急剖宮產,是一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