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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東陶野幾經生死危難鍛鍊出的沉穩這一刻發揮作用,他抓住皇雨剎那間的閃神機會行動了,但不是撲向他的對手皇雨,而是急速後退,長臂一伸,抱起琅華便沒入黑暗的山林中。

    這一變故快若閃電,眾人回神,眼前已空。

    皇雨看著對面的空無,不由笑了,「這倒是有些意思了,呵呵……好久沒有圍獵了,你們便隨本王去打獵吧。」話一落,他即閃身飛入山林,屬下也迅速跟上。

    夜黑,山林中更黑,基本上眼睛無法視物,其中不知隱藏了多少危機,可琅華這一刻卻一點也不害怕,甚至是高興的。她知道,緊緊抓住她手的人本是一個戰士,是那種對等的戰鬥中便是戰死也不後退的勇士,可是他現在為著她,放棄戰鬥!是為她!是為她白琅華!黑暗中琅華幸福的笑了,閉上眼,握緊東陶野的手,不停的往前奔,前方便是萬丈深淵她也心甘qíng願。

    風又起,樹木沙沙,間或有斷枝卡嚓聲。

    身後有颯颯裂風之聲,隱約有一聲急呼「皇雨!「

    她腳下一個踉蹌撲在東陶野背上。

    「琅華。」有些焦急的喚著。

    「大哥……我腳歪了一下。」黑暗中琅華喘息著。

    「我背你。」

    「不……沒什麼事,我們快跑。」琅華站正身子。

    「嗯。」東陶野抓住掌中纖柔的手儘量托住她,再次前奔。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這黑夜,這深山,這樹林,這狂風驚雷都在掩護他們,只要逃脫了便能活下來。

    知覺似乎漸離了身軀,唯一知道的是抓緊那雙手,腳下不停,眼前漸漸開闊,淡淡的光依稀可視。

    砰!一聲瓷壇摔碎的聲音在林中霍然響起,緊接著一個略帶悵意的聲音:「這一壇酒怎的如此少?!」

    「韓朴!」琅華一聽這聲音全身忽有力了,「韓朴!」她大聲呼喚,「韓朴……」她不怕追兵了,那個人……那個人會救她們的,他一定會和他的姐姐一樣的!

    「韓朴!我是琅華!韓朴!」

    激動的急切的呼喊聲在山林中dàng起迴響又很快淹滅在風聲雷聲中。

    「皇雨!」身後遠遠的也傳來呼喚。

    琅華顧不得了,一路奔一路高呼:「韓朴!韓朴!」

    「好吵!」隨著一個懶懶的聲音一道人影在樹梢上飛行而來,一手抱著一壇酒,一手提著一盞燈,無論風如何狂卷,它不搖不息。

    「韓朴!」琅華此刻見著他便如見著親人般激動,急步向他奔去,都越過了東陶野。

    「不要叫了,真難聽。」韓朴將燈掛在樹上躍下來,皺著眉頭看琅華。

    那燈雖暗,卻已夠三人看清彼此。

    「韓朴救我!」琅華臉色煞白可一雙眼卻閃著喜悅的亮光。

    「琅華!你……中箭了!」東陶野的聲音有些抖,觸目驚心的是琅華背上的長箭和那濕透衣裳的鮮血。

    「總算追上了。」皇雨的呼吸也有一絲喘息。

    韓朴一看他手中的弓,眼睛頓時冒起了火花,咬牙切齒的:「我姐姐顧惜的人你們竟敢傷!」當下拔劍而起,奪目的劍光剎時劃破夜的黑紗,凌厲雪芒無阻的刺向皇雨。

    「皇……韓朴住手!」

    追趕而來的蕭雪空一到即被那勢不可擋的一劍刺得膽顫心驚,不及細思,飛身而止,長劍迅速拔出,橫空攔向韓朴的劍。

    叮!劍在半空相jiāo,發現銳利刺耳的響聲,驚醒了眾人,也令橫劍相jiāo的人一驚。一個心驚當年只會叫著「姐姐救命」的孩子此刻已可與他橫劍相對了,而另一則驚異於天下第二的自己竟無法一招制敵。

    險險逃過一劫的皇雨此時方從那一劍中回過神來,不由怒火頓生:「韓朴,你知道你在gān什麼麼?!」

    「哼哼,我就看到你在gān壞事!」韓朴鼻吼里哼了哼。

    「韓朴,這事你不要管。」蕭雪空道。

    「哼哼。」韓朴又哼了兩聲,「這事我管定了!」

    「韓朴,你不要是非不分就亂幫忙。」皇雨被韓朴這幾聲哼哼哼得火氣更旺了些。

    「誰說我是非不分了?」韓朴一翻眼斜視著皇雨,「首先,這位姑娘是我姐姐曾顧惜的人,就憑這一點我就絕不能讓你們傷她!第二,你們有八個人,而他們才兩個人,以多欺少,是你們錯!第三,他們一個是纖纖弱女,一個是重傷未愈的傷者,你們是八個身qiáng力壯武藝高qiáng的大男人,以qiáng凌弱,是你們的錯!哼哼!我有說錯麼?」

    「你……」皇雨氣得眼睛發紅。

    「哼哼!我是你非!」韓朴再哼兩聲,也不給人家答話的餘地,長劍一揚,便又揮向皇雨,「你們快走!」這後一句話卻是對琅華他們說的。

    「他……」東陶野還有些擔心韓朴,「而且你的傷……「

    「沒事。」琅華打斷他,拉起他就跑,「傷不重。」

    「你們不能走。」蕭雪空急追。

    「你也別走。」韓朴的劍從皇雨面前轉了一個彎,拐向了蕭雪空。

    「韓朴!」蕭雪空的喚聲已帶警告。

    「你們都不許追!」韓朴一直抱在左手中的酒罈忽飛起,掌心內力一吐,那酒水便如密雨似的罩向那六名追出的屬下,那雨點打在身上竟如重石捶擊般的痛,「再走出一步,可別怪我!」五指一攏,那酒罈頓時四分五裂落下,掌心卻扣著六塊小瓷片。

    那六人一時皆頓在那了。

    「韓朴,你再鬧可別怪我不客氣!」皇雨是真的生氣的。

    韓朴的劍一下指向他,一下又指向蕭雪空,招招凌厲竟是毫不容qíng,而他們倆人卻頗多顧忌不敢下重手,反而受制被困。

    「你們還不快追!」蕭雪空百忙中喝叱一聲,那六名屬下趕忙追出,可眼前人影一閃,韓朴卻撤劍撇了蕭、皇兩人擋在了他們面前。

    「韓朴,這非兒戲!」蕭雪空冰冷的眸子也冒出了火光。

    「我不會讓你們去追的,那是我姐姐曾經保護過的人!」韓朴的聲音很冷靜。

    一道閃電划過夜空,清晰照見了韓朴的臉。

    轟隆!驚雷響起,那一刻卻似同時捶在八人的心頭。嘩啦啦bào雨終於傾盆倒下,將呆立的八人淋個濕透,可那落下的雨水卻在少年身軀寸許之外如碰石壁般飛濺開去。

    劍氣!八人心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他年紀這麼輕竟已練成劍氣!

    少年靜靜站在那兒,單手揚劍,神qíng淡定,只一雙眸子閃著奪目的銳氣。

    跑了多久,跑了多遠,已全然不知道,有樹枝劃破衣裳劃破肌膚,雨水早已將全身淋了個濕透,可全然顧不得了,背上的傷似乎消失了,已感覺不到疼痛,意識漸漸模糊,可腳下不停,本能的緊跟著東陶野的腳步,只為那緊握著她手的手。

    前方終有了一絲亮光,是天亮了嗎?還是已跑出的山林?

    「琅華,我們終於走出來了。」

    是嗎?太好了。腳下一軟,再也無力支撐。

    「琅華!」東陶野急忙一把扶住她。

    「大哥,我……我只能走到這了……」琅華的聲音低低的幾乎淹沒在風雨聲中。

    「我背你。」東陶野一矮身抱起她就走。

    「不……」琅華手軟軟的推著他,「大哥……你走吧……你的陛下在淺碧山……不用擔心,他們……沒有害他……」

    「琅華。」東陶野的聲音在風雨中依是那麼的堅定有力,「無論生與死,我都不會放開你的,今夜我才說的,一生護你寵愛不離不棄!」

    「呵呵……」琅華輕輕的笑了,轉眼又喘息起來,東陶野趕忙停步,四面環視,見前方隱約有一塊山石,忙抱她去那,可那石卻無遮蓋,雨水依無qíng的澆灌下。

    琅華掙抱下地,東陶野將她扶在懷中靠著牆壁躬身掩著她,儘量讓她少淋些雨。

    琅華抓住他的手,緩緩道:「到此刻,我終於知道了。」一道閃電划過,那蒼白的臉上浮著倦倦的自嘲的笑容,「無論是名將還是名俠,我白琅華……今生都無此能……我原只合那……雕欄玉砌中受人養護……偏生我不服……若……若是……」

    「琅華,你不必做什麼名將名俠,你有我保護,你就做你自己,一朵最美最潔的琅玕花。」東陶野咬住牙,小心的擁住她,不敢碰她背上的那枝長箭,可他整個人都在發著抖,仿不勝這雨水的冰涼。

    黑暗中,那雙黯淡了的杏眸又閃現了微弱的亮光,眼前的人看不清五官,可她卻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那麼明亮那麼堅定那麼專注的看著她。

    「原來……這便是我白琅華的結果。」微微的嘆息著,卻帶著淡淡的滿足,「嗯……我喜歡……比起……無法確定的往後……我倒喜歡這個收梢……至少我現在十分確定……」頭輕輕歪一下,那雙bào雨中依然溫熱的大手正小心翼翼的摟抱住她,那幅被他視為xing命的畫終於被拋棄了嗎?此刻定滿是泥污了吧?心頭浮起喜悅,「大哥……我現在是不是在你心中最重要的?」

    「琅華,不只現在,還有以後,一直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刻,你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東陶野將琅華抱在懷裡,緊緊的抱住,心頭眼眶同時酸痛,虎目里終忍不住滾下滾燙的淚珠,一滴滴落在琅華的臉上,那熱度慢慢沁到她的心裡。

    「那樣啊……我開心……死也是開心的……」琅華歡心的笑了,終於有一個這樣的人了。

    「琅華,你不要死,不要離開我,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珍惜你,珍惜你勝過這世間一切!琅華……這世間只有你和我……只有你和我……」東陶野咽喉被什麼堵住了,呼吸間都是撒裂的痛。

    「大哥……」琅華吃力的睜開眼,極力想看清面前的人,「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雖然我……沒有華純然的傾國美貌……沒有風惜雲的絕代才華……可我……可我有你……有你視我最重……就這……我就沒輸她們……我開心……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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