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頁
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再想想剛才那些闖入園中的人,有些明了qíng況。
「皇朝的王爺與將軍要抓的重犯便是你麼……」彎唇勾一抹淡笑,「看來我這房裡的檀香倒是無意中幫你掩了這血氣。」眸子一掃那人濃黑的眉毛,站起身來,俯視著地上俳佪生死之間的人,半晌後不無諷刺的道,「既然他們要抓你,我便救你罷。反正我已是如此,再壞也實在想不出還能壞到哪裡了,呵呵……」
清晨的陽光透過竹簾照入,正落在案上那枝桂花上,淡huáng細小的花瓣兒頓時變得格外的jīng神些,裊裊淡香縈繞環室,清雅宜人。
睜開眼,是緋紅的羅帳。
「醒了?」很脆的聲音。
轉頭,逆光里一個窈窕的身影,面貌模糊,仿如夢裡仙女般縹緲。
「既然醒了,那看來便死不了了。」清脆的聲音中夾著冷刺刺的諷意,很是耳熟。
猛然清醒了,翻身便起,卻牽動傷口,一聲悶哼,又倒回了chuáng上。
「你……你是……我……」看清了眼前的人卻叫他吃驚不小。這不正是昨日那扔珠寶的女子嗎?虧得她那一通反讓他尋著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是我救了你,誰叫你摸進我房裡了。」離華在chuáng前坐下,手中一碗稀飯,「這粥給你喝,再餓也沒有,還是我省下來留給你的。」將碗往chuáng邊小凳上一放,便起身轉至妝檯前梳發理妝。
chuáng上的人看著她怡然自得的模樣有些疑惑,又打量了一番房中景象,華麗富貴,倒正襯了她離芳閣頭牌姑娘的地位。
「我這房中雖沒我的允許不會有人進來,但你還是小心些罷,不要讓閣里的人發現了,免得連累了我。」離華一邊梳著發一邊說道。
烏黑如泉的長髮在雪白的指間滑動,一絡絡的盤成髮髻,玉釵松松簪起,再cha上一枝金步搖,長長的珠飾顫顫垂下,在鬢間搖曳,眉不描而黛,膚無需敷粉便白膩如脂,唇絳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鏈與紅玉鐲在腕間比劃著名,最後緋紅的珠鏈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紅的如火,懾人目的鮮艷,絳紅的羅裙著身,翠色的絲帶腰間一系,頓顯那裊娜的身段,鏡前徘徊,萬種風qíng盡生。
chuáng上的人看得有些神迷,他出生武將世家,從記事起便日日與軍營里那些粗曠的士兵為伍,長大後也只知戰場上敵人如虎,再而後江湖流離奔走,從不曾識女子柔qíng,從不曾有半日閒散,更不曾如此躺在香閨羅帳里看美人對鏡理容,如此的綺麗風qíng,一剎那令他產生身在幻境之感。
「你身上我給你擦洗過了,那傷口雖塗了藥,但也不知是哪年哪個客人留下的,管不管用就看你運氣,你那衣服早破了,昨晚我便燒了。」轉頭瞟一眼chuáng上的人,「哈,你也別不好意思,男人的身子我見得多了,比你身材好的多的是,姑娘我沒占你什麼便宜。」轉回頭,將一個金圈串著的玉鎖掛於頸上,對鏡細看一番,滿意的起身。
「多謝姑娘。」chuáng上的男子抱拳道謝,臉上坦dàng,倒沒有扭捏。
「姑娘我不希罕你謝。」離華撇撇嘴,走至梨木架上取下畫軸,「這畫軸似乎是我們閣里的,你拼了命的就為著偷它?」
「那畫……請姑娘給我。」chuáng上男子一見畫軸臉上頓見緊張。
離華展開畫,看了兩眼,畫上一個舞著槍的銀袍將軍,那將軍年紀甚輕,英姿煥發,甚是符合少女心中那如意郎君的模樣,畫旁題著四字「穿雲銀槍」,除此外並無甚奇特。
「名畫佳作我也見過不少,這畫在我看來最多中上之品,你為何定要此畫?」離華一揚畫挑著眉頭道。
男子聞言不語,似有難言之隱。
「這畫是我的,豈能你要便給的。」離華將畫一卷。
男子聞言忽地目shejīng光,緊緊盯住離華,「姑娘說……這畫是你的,不知姑娘是從何處得此畫的?」
「這畫……」離華微一思索,然後道,「似乎是一位從風州過來的客人送給我的。」
「風州?」男子目光一凝,鎖起眉頭,陷入沉思。
離華又打開畫看看,畫上那銀袍將軍眉間英氣勃發,無論時光如何流逝,都不能磨滅,倒似要襯她今日的頹靡,心頭忽生惱恨,指下用力,畫紙嘶嘶作響。
「姑娘!」男子低聲喝道,目光炯炯的看著離華,「請姑娘莫要損壞畫!」
「呵,為何?」離華挑釁的一勾唇,「我的東西我要怎麼樣你能奈何?」
男子定定的看著離華,片刻後輕聲道:「姑娘若不順心可將氣發在在下身上,但求姑娘莫要損畫,那畫於在下……於在下來說比xing命更重。」
「比xing命更重?」離華重複一句,垂眸再看一眼畫,不解中更添怒意,「這畫重在何處?這畫上的人?墨羽騎的將軍就這麼的了不起嗎?」
男子一聽不由驚奇,「姑娘識得這畫中的人?」
離華閉口,握畫的手卻抖起來。
「姑娘,姑娘你識得這人,可知他是誰?他現在何處?」男子不顧身上傷口猛然起身急切的問道。
離華聽得他的提問倒也是一怔,揚揚手中的畫問道:「你不識得畫上的人?」
「在下未曾見過畫上人。」男子搖頭。
「既然不認識,那gān麼一定要得到此畫?當初我之所以留下此畫不過是因畫上之人曾經相識,可除此外這畫還有何稀奇的地方能讓你視之重過xing命?」離華再仔細看一遍畫,實看不出有能出色到重過xing命的地方。
男子沉吟,似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說出實話。
離華凝眸看他片刻,最後自嘲的笑笑,道:「你無需煩惱,姑娘我不稀罕你的秘密。告訴你吧,這畫大約是在兩年前得到的,畫上的人是昔日豐國墨羽騎四將之一的『穿雲將軍』任穿雲。」
男子聞言抬目看向離華,目光清亮,神態坦誠,「多謝姑娘告之。非在下不願與姑娘說實話,在下乃罪人,不想累及姑娘。」
「哦?」離華似笑非笑的瞅著他,本想冷言諷刺一頓,可看著那樣明亮誠懇的眼睛心下一堵,咽回了,「既然你想要,我便送與你罷,反正沒要錢的。」離將畫遞給他。
男子看離華片刻,道:「多謝。」簡單卻鄭重。伸出雙手,垂首額貼被面接過畫軸,態度甚是恭敬。
離華看著心頭一動,遞畫的手不由一緊。
「姑娘?」男子疑惑的看著她,不解她為何突然握得那麼緊。
「喔……你休息罷,我去找找,看能不能給你弄到衣裳和傷藥。」離華轉身離去,剛走至門邊,身後卻傳來男子的問話。
「姑娘是誰?」
極輕的聲音卻似驚雷劈在離華耳邊。
腳下一個踉蹌,差一點沒站穩,閉目吸氣,只當沒聽到,猛拉開門,急步走出,可那低沉的嗓音卻如附骨之蛆。
「姑娘不是這種地方的人。」
砰!的合上門,秋陽燦目,刺得眼眸生痛,幾痛出眼淚來。
房內的人看著那扇閉合的門,目光中有著疑惑與深思。這畫中的人既是豐國的將軍,她一個華州的青樓女子為何會識得?穿雲將軍他雖不識得但其名卻早聞,不單是他,墨羽四將聲名遠播,可從未曾聽說過有何風流韻事,若她為豐國人,當年戰亂,但豐國一直安然,她沒必要從豐國千里跋涉來華州,更而且……雖然言語低俗滿身風塵,可總覺得有幾分刻意,那雙眼眸黑白分明,怎是艷旗高張的花魁能擁有,那偶爾睥睨的一眼,是青樓女子再如何驕傲也不會擁有,那是與生俱來的,那是身居高處的人視眾如下的眼神!
等離華再回房,看到的正是chuáng上的人出神看著畫軸,指尖摩挲著畫上的字,神qíng敬畏中猶存思念。
將手中黑色的布衣往chuáng上一拋,再從廣袖中掏出幾個饅頭遞過去。
「這都是偷的,你先將就著。」
chuáng上的人回過神,但並沒因著是偷而動神色,只是平靜接過,「辛苦姑娘了。」
離華瞟一眼被男子珍之重之放於枕邊的畫軸,唇一動卻終是忍住了。
男子慢慢起身,正想穿上衣服,園外忽傳砰砰敲門聲,房中兩人同時一驚,對視一眼,離華擺擺手,走至chuáng前扶男子重新躺下,將錦被蓋嚴實又放下羅帳,才啟門走至園中問道:「誰?什麼事?」
「姑娘,奴婢是嬋兒。大娘著奴婢來問問姑娘:曾務府壽宴,前些天早有派人來請過姑娘,但姑娘都回絕了,今日曾府的大管家又親自來請,大娘問姑娘要如何答覆?」嬋兒隔著門道。
離華開門,瞅著門邊的小丫頭,「曾務府的壽宴是今日?那大總管可有說什麼?」
「回姑娘,那大總管帶了許多的禮物,還備了四抬大轎,說他家二少爺就愛聽姑娘唱的曲,今日壽宴也不做大了,只約了些同好親友,想一品姑娘佳音。奴婢瞅他們態度倒是十二分的誠懇。」
「喔。」離華略一沉吟,然後道,「你去回大娘,就說我應了,讓曾務府的人稍等會,我準備下就來。」
「是。」嬋兒趕忙回去復命。
離華轉回房,勾起羅帳。
「我出去一趟,你現在一身傷動也動不了,就先在這養著罷,這園子還算靜,不會有人隨便闖進來。」又看一眼沾血的被面,「昨晚上的藥不夠,這血總是滲著,你衣裳也暫別穿了,等我晚上帶藥回來敷了再穿罷,否則髒了衣裳再偷便難了。」
jiāo待完了也不理會人家是否答應了,轉鏡前再察看一番容妝,便啟門去了。
chuáng上男子思索了一會兒,決定暫時留下。一來左腿上的箭傷透骨而出,令他整條腿都無法動彈,左肩的那一劍雖未傷筋骨卻入ròu甚深,一動便綻開血口鮮血直流,再加身上那些雖淺卻痛楚非常的傷口,別說走出離芳閣,只怕連這房門都出不了,便是出去了,那大約也是出了離芳閣門口便給那些四處嚴密監守的捕快抓起來了,那時可能還會連累這救自己的離華姑娘。
先在這躲幾天罷,等能動了再想法離去,況且……他終於找到了線索,怎能不留著xing命!
huáng昏時,離華回來了,卻帶著滿身鮮血,頓時離芳閣驚作一團。
「唉喲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麼啦?好好的一個人出去,怎麼……怎麼變成這樣啊?」聞訊而來的離大娘一看離華那滿身的血當場嚇傻了,趕忙上前察看,卻見離華一張臉蒼白如紙,轉頭卻見眾人圍成一團,不由罵道,「你們這些奴才還傻站著gān什麼,還不快去請大夫!若延誤了時辰,看老娘不剝你們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