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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掬泉微微側身,道:「夫人不必多禮。主人曾說此酒必不至làng費,看來不假。」

    君品玉轉身,也不理會堂中那些驚異賓客,目光掃向蕭雪空、皇雨、秋九霜三人,那眸中的欣喜與急切頓時令他們驚醒。

    皇雨對一旁的太音大人使個眼色,太音馬上會意,高聲朗唱:「儀式已成,新人向陛下敬酒!」

    君品玉與蕭雪空一左一右恭扶皇朝回座,馬上便有侍者搬來屏風一面置於座前前,正堪堪遮住,令人無法窺看。

    「陛下,請盡飲此杯,然後運氣靜坐。」

    君品玉將玉杯遞與皇朝,接著拔下發上一枚玉釵,將釵頭輕輕一轉拔下來,釵身中空,裝著細細銀針數十枚。

    「蒼涯鳳衣百世難遇之靈藥,莫怪乎說當世僅此一杯,想不到他們竟將之贈與陛下,實陛下之福,兩年之內陛下之病無礙。」君品玉輕聲說道。

    皇朝金眸中光芒一閃,似感動似悵然,yù語又止,最後只是輕閉金眸,靜心運氣。

    而屏風外的眾官們正驚詫著,卻見昀王皇雨笑吟吟的走向掬泉,微微拱手道:「掬泉公子,你代令主贈來美酒,新郎新娘再加皇兄他們都已喝過,卻不知皇雨是否有福,也能討得一杯呢?」

    「九霜雖為女子,卻也極愛美酒,不知掬泉公子能否也賞我一杯呢?」秋九霜也笑眯眯的問道。

    當下眾官注意力便全給這昀王及王妃吸過去了,目光皆注於掬泉或那鏤花木盒,不知那盒中還有何等仙釀,又有誰能有此口福。

    那掬泉也不答話,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再開盒門,取出一高約六寸的水晶瓶,瓶身通透,眾人皆可視得瓶中碧色的美酒,瑩潤如水浸碧玉,煞是美觀。又見他再從盒中取出六個透色水晶杯,拔啟瓶塞,將碧色美酒均勻倒入六個杯中,清冽甘醇的酒香陣陣流溢,堂中眾人無不酒蟲翻動。

    眾人正眼羨之時,掬泉卻取了原置於桌上的白玉托盤,將酒杯一一置於其中,然後移步,走至喬謹、齊恕、徐淵、賀棄殊、程知、端木文聲六人面前。

    「此酒名曰『丹魄』,乃主人賜予六位將軍。主人言,六位將軍忠肝義膽,仰可對天地,俯無愧於君王百姓,足可謂『丹魄』!」

    眾人正有些失望之時,卻見六位將軍齊齊屈膝,俯首於地:「臣叩謝!」

    「六位將軍請接酒。」掬泉將玉盤捧至六人面前。

    六人起身,恭敬的接過酒杯,高舉於頂,然後才仰首飲盡此杯。

    堂中眾官皆愣愣的看著六將,他六人竟以此大禮接酒,敬謝皇帝陛下的恩賜也不過如此,這掬泉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人啊?此時已有人恨不得能出聲相問了,轉頭再看向昀王,卻發現他竟未有絲毫不悅。而有一些看著六將的尊敬之態再細思六將的來歷,隱約有些明白了。

    「主人……可好?」六將飲完酒後團團圍住掬泉齊齊問道。

    「主人……現在在哪裡?」xing急的程知更是緊問一句。

    「幾位將軍放心,兩位主人一切安好,無憂自在,十分快活。」掬泉微笑道。

    六人還有許許多多的要說要問,屏風後卻轉出皇朝。

    「替朕傳話,朕藏有一壇百年佳釀,一直想與你家兩位主人一起品嘗!」

    「掬泉定將話帶到,只是兩位主人居無定所,行蹤縹緲,若不得召喚,便是掬泉也難見其面,最近聽聞夫人要去那碧涯海摛龍,想來難有空來帝都。」掬泉垂首道。

    好大的架子,皇帝陛下的邀酒不感恩戴德竟還說沒有空!堂中有人暗暗罵道。

    「莫非你家主人怕喝酒喝不過朕?」皇朝輕輕一言威嚴盡顯,偏那金眸中卻是淡淡的笑意,還藏著一絲極淺的期望。

    碧涯海去擒龍?也只有那人才會有這等奇思異想!

    「這一點恕掬泉難答。」掬泉微微一笑,然後躬身,「禮已送到,掬泉要回去復命,就此拜別。」說罷即轉身離去。

    「他們都有酒,就沒有我的嗎?好偏心啊。」一邊卻聽得皇雨喃喃念道,目光隱有些幽怨的盯著掬泉。

    掬泉足下一頓,回身看看眼前這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皇弟,那一臉的似孩子吃不到糖的怨氣,當下笑笑,從袖中取出一青花瓷瓶,手一拋,「這是掬泉路上解渴的,昀王及王妃若是不嫌棄,便拿去罷。」

    皇雨手一伸,接住,拔開瓶塞,酒香撲鼻,熏熏yù醉,比之宮中那些佳釀不知勝過幾多,當下連連贊道:「好酒!好酒!謝啦。」

    掬泉淡笑擺手,飄身而去。

    「儀禮已成,眾賓入席!」

    太音大人嘹亮的嗓音遠遠傳開,將軍府中頓時人影匆匆,賓客按位就座,僕人侍女穿梭如花,大堂庭園,百席齊開。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yù斷魂。

    今日是清明卻無雨,天氣倒是晴朗一片,只是行人斷魂倒是事實,那大街小巷阡陌小道上提著香燭祭品的無論男女老少皆面有黯色。

    帝都昀王府百米外便是一片竹林,這竹林份屬昀王府,外人絕少來此。林中有竹屋一幢,於這鳳尾森森,翠碧如淵中分外雅靜,平日裡只有昀王及王妃會來此靜坐呆上一日,也不知gān麼。

    繞過竹屋,其後便是一座墳墓,漢玉為碑,墓圍碧竹,簡樸大氣。

    此時墓前立著四道人影,正是昀王、昀王妃、掃雪將軍及夫人。

    「瀛洲,又是一年了,不知你在那邊是如何景況?」秋九霜斟滿酒杯。

    「唉,他先去了這麼多年,等我們去時他已不知立了多少功勳,到時排起名來,他定又是首位。」皇雨卻是喃喃嘆道,將手中之酒盡傾於地。

    蕭雪空、君品玉也同樣敬酒一杯。

    「不知他在那邊有沒有娶老婆,只是以他那木納內向的xing子,怕是很難娶到呢。」秋九霜忽又道。

    「說的也是,我們『雨雪霜』三人都成婚了,只余他一個孤家寡人實是說不過去,要不下次我們給他送個美人去?」皇雨接口道。

    蕭雪空冰眸冷冷一瞥皇雨,便不再理他。

    君品玉倒是柔柔一笑:「烈風將軍生為豪傑死亦鬼雄,倒真該配那紅顏絕色。」

    「『紅顏絕色』這詞卻rǔ了白風夕那樣的人。」秋九霜在一旁接口道,「瀛洲生前念念不忘的可是她。」說罷瞟一眼蕭雪空,隱有些笑謔。

    蕭雪空對於她那一眼視而不見,只是抬首望向墓碑,碑上是皇帝的親筆:烈風將軍燕瀛洲之墓。

    「這話倒有理,『紅顏絕色』本是美人難得的讚詞,但於白風夕確是弱了些。」皇雨難得的不反駁秋九霜的話。

    「白風夕那樣的人世所無雙又豈能是一語說得?」君品玉看看蕭雪空,眸中是淡然的笑意。

    蕭雪空看看她,輕輕頷首,冰眸中柔光一閃。

    四人正說著,忽一縷清音傳來,縹緲似遙遙天際,卻又清晰入耳,細細辨來,竟是一詩:

    「浮雲終日行,遊子久不至。

    三夜頻夢君,qíng親見君意。

    告歸常侷促,苦道來不易:

    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先墜。」

    至此刻,那朗朗清音便已在竹林,輕淡又隱帶愁郁,四人不由一驚,舉目環視,竟不知人在何方,那聲音竟是從四面八方而來,便是皇雨、秋九霜、蕭雪空這等武功高qiáng之人也辨不出其立身之處。

    「出門搔白首,苦負平生志。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孰雲網恢恢?將老身反累!

    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

    那吟哦之聲終於止了,林中剎時便一片寂靜,四人默默對視一眼,彼此點頭。

    「何人敢擅闖本王屬地?」皇雨揚聲問道,淡淡威嚴隱納其中。

    蕭雪空將君品玉拉近,手環住其腰,護在身旁,她已有身孕,當得小心。

    君品玉抬眸看他,盈盈一笑。

    「不過是小小竹林,本少爺若願意,便是皇宮帝府照闖不誤,若是不願意,你請我我還不來呢。」那聲音淡淡道來,仿若鳴琴。

    蒼翠竹影中忽有白雲輕悠飄來,眨眼之間,墓前便立著一個白衣少年,四人望去,皆不由暗暗讚嘆。

    那少年衣若潔雲,丰神如玉,年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眉宇間卻是一派寫意無拘,神韻間說不盡的清靈俊秀,落落大方閒閒灑灑的站在四人面前,倒似是站在自家的後花園面對著闖園的四名不速之客。

    白衣少年目光依次掃過皇雨、秋九霜、君品玉,至蕭雪空時稍作停留,倒非為他容色所懾,那模樣似是識得他,但也只是一頓,然後落向墓碑,移步上前,微微躬身,三揖方止。

    「這位公子乃瀛洲舊識嗎?」等那白衣少年禮畢,秋九霜率先發問。

    白衣少年禮畢回身,淡淡的道:「我與他素不相識,不過我姐姐敬他為英雄,那我自也敬他三分。」

    「令姐是?」皇雨接著問道,心裡卻是驚奇,不知那木頭人什麼時候竟有了位紅顏知己。

    白衣少年看一眼皇雨卻不他的話,反將目光移向一旁的蕭雪空,「我來此就是想問你呢,你知不知道我姐姐現在哪裡?」

    「咦?」聞得白衣少年此一言,皇雨、秋九霜、君品玉不由皆驚疑的看向蕭雪空。

    蕭雪空一直凝眸看著白衣少年,只覺得似曾相識,卻憶不起何時見過,聽得這一言,猛然間醒起,脫口而道:「你……是韓朴?」

    白衣少年點頭,「我姐姐哪去了?」

    蕭雪空此刻也是驚奇不已的盯著韓朴,眼前這白衣潔凈、容顏俊美、武藝高qiáng的少年竟是當年那個髒兮兮的、直叫著姐姐救命的小孩?

    「喂,問你呢,啞了嗎?」韓朴見蕭雪空只瞅著他瞧卻不答話不由沒好氣道。

    「你這小子真沒禮貌。」一旁皇雨不由嗤道。這不知打哪冒出來的臭小子狂妄得很,自進林來正眼都沒瞧他們一眼,問他話也不理,倒只管追著人家問姐姐哪去了。

    「姐姐連酒都不肯請喝的人有什麼了不得的。」誰知韓朴卻反是諷言刺之。

    「噗哧!」秋九霜聞言即笑,也不顧那人是她的丈夫,含笑瞅著這少年,這一刻她倒是知道他要找的人是誰了。

    「這臭小子!」皇雨口中惡狠狠的,眼中卻有了笑意。

    「我並不知道你姐姐在何處。」蕭雪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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