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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唉,雖是如此,但是戰亂中死去的又何止是士兵,禍及的無辜百姓又豈止是成千上萬!」惜雲嘆息,想起每進一城時,沿途那些惶恐畏懼的鄉民,那些為失去親人的呼天慟哭,那些絕望至極的眼神,一顆心便沉在谷底,「自我登位以來,便是戰爭連連,入目儘是傷亡,而我自己親手造成的殺戮與罪孽怕是傾東溟之水也洗不凈!所以若能在此結束這個亂世又何嘗不好……」說著忽然打住,自嘲的一拍額頭,「一國之主竟然有這種天真的想法,真是……幸好是久微。」
久微聞言卻不答話,而是奇異的看著惜雲,那樣的目光令惜雲渾身不自在,因為極少極少有人會用這種目光看著她,那裡面有著刺探、懷疑、研究……以往那隻黑狐狸偶爾會這樣看,但她往往選擇忽略,但久微卻不同,她不能將之視而不見,但依希望他可以停止這種眼神。
「夕兒,你在乎的並不是這個天下至尊之位落入誰家,你在乎的是天下百姓。」久微緊緊盯住惜雲的雙眼,不放過那裡面的任何一絲qíng緒。
「那至尊之位有什麼希罕的,不過就是一張無數人坐過的髒破椅子。」惜雲在久微那樣的目光中忽生出逃走的念頭,心頭隱隱的感知,似乎下一刻,她便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既然你不在乎王位帝座,那你為何不相助於皇王,以你們三國之力,再加你們三人之能及帳下名將,息王再厲害那必也處於弱勢,亂世或便能早些結束,可為何你卻毫不由豫的站在息王這一邊?以你之xing又或可直接將國相托於皇、息王中任何一個,然後飄然遠去,可你為何明知會為家國王位所縛卻依留下,更甚至訂下婚約?」久微雙眸明亮又銳利,如熾芒直bī那雙毫無防備也來不及防備的眼睛,從那雙驚愣的眼直she心底。
惜雲臉一白,張口yù言卻啞然無聲,呆呆的不知所措的看著久微。
久微不給她喘息整理的時間,緊緊又落下一句:「白風夕瀟灑狂放,對任何人、事都能一笑置之,可她唯獨對一個人卻百般挑剔百般苛求百般責難!風王惜雲雍容大度,對部下愛惜有加,對敵人辣手無qíng,可即算那個人讓她愛如己身的部下命喪huáng泉,即算那個人做了許多讓她失望、憤怒、傷心的事,她卻依然站在那個人的身邊,從未想過要背離那個人,更未想要出手對付那個人、報復那個人、傷害那個人!夕兒,你說這些都是為什麼?!」
仿佛是雷霆轟頂,震聾發聵,一直不願聽入的此刻清晰貫入!仿佛是萬滔襲卷,擊毀堅壁鐵牆,將一直不願承認的直bī身前!仿佛是雷電劈來,劈開迷迷濃霧,將一直不願看的直攤眼前!那一刻,無所遁形!那一刻,對面那雙眼睛那樣的亮,如明劍懸頂,直bī她仰首面對!
她面色蒼白,她渾身顫抖,她惶然無助,她踉蹌後退!
這是她一直以來從未想過的,這是一直以來她從來不去想的,這是一直以來她從來不敢去想的!因為她就是不肯不願不敢!那是她最最不願承認的!那是她最最不可原諒的!
可是此刻,無論願與不願,無論敢與不敢,它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呈在她的眼前,印在她的心頭,以巋然之姿要她正面而對!
一步一步的後退,微顫著身,瞪大著眼,慘白著臉,一直退到帳門,依靠著,平息著,半晌,抬手,指著對面的人:「久微,你欺負我!」
簾一卷,人已失。
「到底是你欺他還是他欺你又或是自己欺自己?」久微輕輕鬆鬆的坐下來,安安靜靜的笑著,「你也該看清了,該決定了!你要以我們的周全來安你心,那我也要你的周全來安我心!
元月八日。
天晴,風狂,鼓鳴,旗舞。
黑白分明,紫金耀目,刀劍光寒,殺氣沖天。
東末最後的、最激烈的、最著名的一場大戰便在這東旦鍍上展開,後世稱為「東旦之決」。
「這一戰,我想我們彼此都已期待很久,期待著這場決定命運、決定最終結果的決戰!」皇朝對著身旁的玉無緣道,金眸燦亮的望向對面的對手。
「玉無緣位列四公子之首,這一戰便看看他能否當得這『天下第一』的名號,看看我們誰才能位列『天下第一』的皇座!」蘭息平靜的對身旁的惜雲道,黑眸遙遙望向對面的對手。
王者的手同時揮下,那一刻,戰鼓齊響,如雷貫耳!戰士齊進,如濤怒涌!旌旗搖曳,如雲狂卷!
「喬謹!齊恕!棄殊!徐淵!」蘭息召喚。
「在!」四人躬身。
「東、南、西、北四方之首!」手指前陣。
「是!」
「金衣騎與數月前已不可同日而語,皇朝御兵之能當世難尋!」惜雲目光看向戰場上銳氣凜然的金甲士兵感嘆道,「今日方是真正的四大名騎之會!」
「端木!程知!穿雲!後方三角!」蘭息再喚。
「是!」
惜雲轉頭看看他:「你如此布置我倒真不知你打算以何陣決戰。」
「何須死守一陣,戰場上瞬息千變才可令對手無可捉摸。」蘭息淡淡一笑道。
惜雲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不怕任是千變萬化也逃不過一座五指山?」
「正想一試。」蘭息側視。
「皇雨!」皇朝目不移前方。
「在!」皇雨迅速上前。
「去吧,中軍首將!」
「是!」皇雨領命。
「雪空!九霜!」
「在!」雪似的長髮在風中飛舞,黛色的羽箭裝滿弓袋。
「左、右兩翼!」
「是!」
大軍雙方的陣式已展開,各軍將領已各就各位,兩邊高高的瞭台上屹立著雙方的王,決戰即始!
「傳令,北以弩門進發!」墨色的旗下發出號令。
「是!」
傳令兵飛快傳出命令,剎時,北方的風雲騎陣形變幻,仿如箭在弦一觸即發的長弓快速前沖,首當其衝的金衣騎頓時被「弩箭」she倒一片!
「中軍弧海禦敵!」紫色的焰旗下傳出命令。
「是!」
傳令兵馬上傳令,位居中軍的金衣騎中首頓時疾退,片刻便化為弧形深海,如弩箭而出的風雲騎便如石沉大海,被深廣的金色海水吞噬而盡!
「傳令,東軍雙刃!」蘭息對戰場的變化淡然一笑。
「是!」
傳令兵傳下命令,東邊的墨羽騎剎時化為一柄雙刃劍,配以墨羽騎當世無以匹敵的速度如電而出,位居左翼的爭天騎被刺個措手不及!
「傳令,左翼空流!」皇朝迅速發令。
「是!」
左翼的爭天騎化為滔滔江流,墨羽騎之劍直穿而出,卻刺個空處,爭天騎已兩邊分開,有如江流拍岸而上,再紛涌而圍墨羽騎,墨羽騎頓時有如劍歸鞘中,動彈不得!
「傳令,穿雲長槍!」蘭息絲毫不驚。
「是!」
剎時只見右角之墨羽騎如長槍刺出,鋒利的墨色長槍划過紫色的劍鞘,頓時飛濺出血色的星火!而鞘中的墨羽劍則橫割而過,衝破劍鞘直bī中軍金衣騎,將陷入金色弧海的風雲騎解救出!
「傳令,中軍柱石,左翼風動!」皇朝下令。
「是!」
中軍金衣騎陣前頓時豎立無數盾甲,仿如擎天支柱,任風雲騎、墨羽騎如cháo洶湧,它自巋然不動,壁堅如石!左翼則化為風中紫柳,墨羽長槍刺來,它自隨風隱遁!
「皇朝名不虛傳呀。」蘭息笑贊,卻也迅速下令,「東、北暫無大礙,西軍陣雨!」
「是!」
軍令方下,位居西方的墨羽騎已長弓如日,軍首之將賀棄殊大手一揮,剎時一陣墨色的箭雨疾she而出,右翼的爭天騎未及反應便被she倒一大片!
「爭天騎右翼的將領似乎是那個有著神箭手之稱的秋九霜,那她率領的右翼軍必也jīng於騎she。」蘭息看著陣中那飄揚著的有著斗大「秋」字的旗幟微笑道,「但制敵須取先機,我倒想看看皇朝該怎麼破這一招,看看這與你齊名的女將有什麼作為。」
「論到箭術,秋九霜……已當世無二了!」惜雲看著戰場,墨羽騎的箭如陣雨連綿,雨勢如洪,無數爭天騎在箭洪中掙扎倒地!
蘭息聞言看她一眼,眸光一閃,似要說什麼,卻終只是垂眸移首。
「傳令,右翼壁刀!」皇朝洪亮的聲音隔著這遙遙數千米也隱隱可聞。
「是!」
當令下之時,右翼爭天騎中忽一箭she出,如黛青長虹飛越千軍,直she向墨羽騎陣中,迅猛無擋,還來不及為這一箭驚嘆,一頂墨色的頭盔已飛向半空,「咚!」的被長箭緊緊釘在有著「賀」字大旗的旗杆上!
「將軍!」墨羽騎陣中傳來驚呼,瞭台上蘭息眉峰隱動,但眨眼卻是了無痕跡的平靜。
「我沒事!不要亂動,守好陣形!」伏在馬背上的人起身,除失去頭盔外,並無半點傷痕,抬眼遙望對面,暗自咬牙:好你個秋九霜!若非躲避及時,此刻釘於旗杆上的便不只頭盔而是他賀棄殊的腦袋!
墨羽騎因這一箭而軍心稍動不過是片刻之事,但對面的爭天騎卻已趁機變動陣勢,當墨羽騎回神之時,爭天騎陣前已齊列全身甲冑的戰馬,戰馬之前是厚實長盾,密密嚴嚴整整齊齊一排,墨羽騎she出的箭全部無功而墜。而爭天騎在長盾的掩護之下步伐一致的向墨羽騎衝殺而來,箭已無用,墨羽騎迅速拔刀迎敵,兩軍相jiāo,墨羽騎的刀全砍在了長盾之上,而爭天騎盾甲之中忽伸出長長一排利刃,剎時,墨羽騎戰士血淋淋的倒下大片!
「挫敵先挫其勢!好,秋九霜不負名將之稱!」蘭息贊曰,眉峰一凜,「端木錘刀!」
「是!」
左角墨羽騎聞令而動,直衝爭天騎,即要相會之時,迅速變陣,頭如錘,尾似刀,爭天騎還未明其意之時,那墨色鋃錘已夾雷霆之勢錘向堅實的長盾,尾刀伏地掃向戰馬甲冑披掛不到的四蹄,「啊呀!」之聲不絕於耳,爭天騎兵紛紛落馬,堅實的盾壁頃刻間便被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