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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嗯。」惜雲點頭,目光落在几上的卷帛上,「你也看到了那些法典,皇王攻下城池後即行公布。城破之時也就是舊法舊理破滅之時,在軍威之下,百姓們對未來正惶恐誠然、不知所措,而這時卻有『天人』玉公子出現,更實時公布這些於百姓有利的新法新典並真正執行,既安撫了民心,又做到了重建之功。時日久了,即便他日我們能打敗皇朝,那些百姓只怕不會對我們有絲毫感激,反心生怨恨。所以要在民心未定之時……否則即便是二分天下,那也是敗了!」
「夕兒,你有把握贏那個玉無緣?」久微側目。
「贏玉無緣?」惜雲抬眸一笑,「對決的人可不是我,那麼辛苦的事我豈會做。」
「呵,真像你說的話。」久微也笑,「那麼說是息王了,說起來……息王既得到了這份玉無緣擬定的初典,他會不會用呢?
「這個麼……」惜雲微微閉眸,臉上綻出一絲略帶趣味的笑容,「他是一個很喜歡借他人之手做事的人,只是這一次,我卻十分的肯定,他決不會用玉無緣的東西!」
「哦?為什麼?」久微眨眼。
「呵呵……」惜雲輕笑,「那是屬於王者的驕傲!」
「王者的驕傲麼……」久微眯眸一笑,「以實力來說,彼此旗鼓相當,只不過……」聲音漸漸消去。
惜雲側首看他:「不過什麼?」
「你至今都未對息王解釋那憑空而現的五萬風雲騎,而他也未向你解釋遲到落英山的原因,這樣的你們是皇朝與玉無緣的對手嗎?」久微指尖輕輕叩在几上,「咚咚」輕響,卻似響在心頭的聲聲警鐘。
惜雲目光幽幽的看著那因車的行進而微微晃動著的簾幔,良久後聲音低低的飄dàng在車中:「解釋對我們來說……已經……不必了!」
清晨氣溫極低,寒風凜凜,凌空掃過,如冰刀般颳得人肌膚生生作疼。鐵騎大軍以一種從容的氣度快速的前行,蹄聲齊整,盔甲鏗然,高空上升起的那一輪紅日,灑下一層淡淡的薄輝,輕輕的鍍在堪亮的黑白鎧甲上,遠遠的望去,似是行走在天邊的神兵。
三千護隊之後,緊緊擁簇著的是風、息兩王的王車,風王車窗幔嚴實,安靜雍容,息王車中琵琶之聲隱隱傳來,仿如金石斷玉,決然有力,車外的士兵聽得心qíng激昂,熱血澎湃,那寒意便也悄然而走。
兩王車後是四輛宮車,第一輛車中坐著風國大將徐淵、副將曉戰以及剛從王車中過來的五媚、六韻,第二、三輛車中卻是此次隨軍服侍兩王的十二名宮人、侍者,最後一輛車中則坐著任穿雨、端木文聲、賀棄殊三人。只是此時車中卻是分外的沉默,任穿雨翻著一本兵書,端木文聲、賀棄殊無聲的看著任穿雨,已有半晌,神色間yù言又止。
終於,任穿雨放下手中的書,抬眸看一眼對面的兩人,微微一笑,然後起身掀簾拉門,對著門外的車夫道:「賀將軍身體不大舒服,車別巔得太厲害了。」
「是!」車夫慌忙答應。
於是,車夫為著不巔到「身體不適」的賀將軍,放慢了車速,漸漸的便與前面的車輛拉開一小段距離。
「真夠狡猾的。」端木文聲看著任穿雨嘆息道。
「我生病了嗎?」賀棄殊搖搖頭白他一眼。這人說一句話、做一件事其後總是緊跟著一個陷井。
「相對而言,端木看起來要比你健康多了。」任穿雨狡黠的看著身形纖瘦的賀棄殊。
「有什麼要和我們說嗎?」端木文聲雙手jiāo握問道。
「應該說你們有什麼要和我說的?」任穿雨目光dòng悉的看著兩人。
賀棄殊與端木文聲聞言同時眉頭一皺,相視一眼然後同時轉頭看向任穿雨。
「呵,難以開口嗎?」任穿雨輕輕一笑,眸中儘是瞭然。
「穿雨,我們只是不希望你的計算最後得出的是一個最荒謬、最差勁的結果!」最後賀棄殊開口了,語氣平靜,但神qíng端嚴。
「嗯。」任穿雨笑笑,目光平和的看著他們兩人,手隨意的翻著几上的兵書,「不單是你們倆,便是喬謹、穿雲也不能完全認同,只是……」翻著書的手微微一頓,然後又繼續翻動著,伴著書頁嘩啦之聲,聲音輕忽,「我自有我的道理!」
賀棄殊目光看著那嘩嘩翻動的書頁,眉心一皺,一邊伸手抽走,一邊道:「你不覺得你cao之過急了嗎?」
「cao之過急?哼!」任穿雨輕輕一哼,伴著淡淡的諷笑,「想要大局已定之時再有所行動嗎?到那時便一切晚矣!」
「穿雨,你或只是杞人憂天。」端木文聲也開口,「風王自始至終未有異心,反是我們……」
「端木,亂世之中休言婦人之仁!」任穿雨打斷她,「風王難道就真與王同心同德嗎?那如何解釋那憑空而現的五萬風雲騎?若真沒異心,那為何將此五萬大軍隱匿不出?若真與王一體,那為何從未告之王、告之我們此五萬風雲騎之事?」
見他們無語,任穿雨繼續說道:「別忘了她本就是一國之主,所擁有的本就與王旗鼓相當,加之她自身的才華,若到天下大定之時,她的聲勢只會更加壯大,到了那時……若有萬一,便不只是希、赦兩帝之事的重演!」
「前車可鑑!」任穿雨右手微握成拳,聲音又快又冷,「若當年希帝不予赦帝那麼大的權力,不讓他建那麼大的功勳,不如此重任於他,分功其它朝臣,赦帝至如其勢震主嗎?至於演至兄弟相殘嗎?所以……我要將一切可能扼殺於腹中!」最後一句冷然gān脆。
「但是你不要忘了兩國已誓盟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賀棄殊道。
「哦?難道少了風雲騎,我們就拿不下這個天下嗎?你們就如此沒有信心嗎?」任穿雨笑得有些yīn晦,目光卻利得bī人,令端木文聲與賀棄殊一瞬間不由皆是一窘。
可任穿雨卻不待他們答話,起身走至懸掛在車壁上的東朝地形圖前,以掌撫圖:「皇王所有的力量都擺在天下人眼前,但是我們的王卻非如此!豐國除了二十萬墨羽騎,國內隱遁的力量到底有多少,我想即算是你們大概也無法知悉個清楚!更而且,王十年江湖經營,你以為他只是得一個『黑豐息』的稱號了,只是得一個武林第一人的名頭嗎?我們的王會用十年的時間做此等毫無實利的事qíng嗎?可以狂妄的說一句:這天下沒有我們豐國不及的地方!」
端木文聲與賀棄殊聞言默然。
片刻後端木文聲才道:「穿雨,你我十多年跟隨王,自應知他是何等樣人,未曾有絲毫旨意,你如此作為雖為忠意,但……」
「我不怕!」任穿雨打斷他,斬釘截鐵道:「只要王能成大業,吾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車中一時靜默得一絲聲響也無,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端木文聲與賀棄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視著任穿雨,為他那生死不顧的意志所震懾。
「端木、棄殊。」任穿雨的聲音沉重而粗啞,目光亮如鬼火般瞪視著虛空中的某一點,「真正讓我不能放心的是:她對王的影響太大!女人影響一個男人不算什麼,但王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他是帝者!」
習得了屠龍帝王術,自負一身才華,更逢這可大展拳腳的風雲亂世,更遇那才智、胸襟、抱負舉世難求的明君……如此機緣怎能錯過?!他要助他的王成一份無人能及的千古大業,令萬世仰慕銘記,以報那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而他任穿雨也要揚眉吐氣,成名流青史的一代名臣,讓昔日那些欺rǔ他與幼弟的人好好看一看!還有……心忽如被萬蟲噬咬一般痛苦難當……握緊雙拳------先祖以家族的榮譽前途及數十萬xing命為代價也未能完成的大業便由他來實現吧!
護天下與戰天下誰為正道?並駕齊驅名滿天下的風息雙王與雄豪霸氣的皇王慈悲憐憫的玉公子誰為贏者?風墨大軍與皇華鐵騎誰更勝一籌?當世最為傑出的四人相會是血染江山還是英雄相惜?
元月七日,一北一南兩路大軍相會於東旦渡,舉世睹目的王者、名將、jīng騎全聚於此,將這場天下之爭推至最高峰。
東旦渡非是地勢險峻之要塞,也非有秀麗風景之名地,只是蒼佑湖邊的一個渡口,因著這蒼佑湖的潤澤,這渡口也聚集了些人煙,漸成一個小集鎮,只是現今,卻是只見渡口而無人煙,百姓風聞大軍來至,早已逃亡去也。
雖這東旦渡只是一個小渡口,但此刻它卻兩軍必爭之地!只因渡過這蒼佑湖便是蒼舒城,而蒼舒城便在蒼茫山下,有著當世唯一一條通往蒼茫山的官道!
昔年始帝微服登山,蒼茫頂上放目而視,萬里江山、城樓要塞、百花蒼木盡在眼中,乃嘆曰:仰可掬星月,俯可攬山河,足謂王者也!是以封此山為「王山」,著令萬民開鑿登山之道,卻只至山腰即止,並下「鐵詔」禁令在此山修建廟宇、築屋居住!鐵詔是承繼之帝也不許修改的詔命,因此這蒼茫山中自東朝帝國建立以來,無寺廟香火薰染,也無糙廬煙火熏蹋,更因山高險峻,怪石叢立,藤樹橫生,甚少有人能爬上,是以唯有那野禽飛shòu、山泉林花自在繁生。
兩軍皆是日夜兼程飛速奔馳,都想在對方未至東旦渡之前截住對方,卻仿如天意一般,兩軍同時抵達東旦渡。主帥似有默契一般,在相隔五里之時下令扎軍休息,而無俱對面的萬千敵軍。
yù登蒼茫,先得蒼舒。這是雙方的共識。
這場天下之爭已至此境,彼此都已各得半壁江山,彼此皆知對方無論哪方面都與己旗鼓相當,那麼剩下的便是一會蒼茫山頂,看誰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天,無日未雨非yīn。
風,chuī過時,依能讓人一陣哆嗦。
蒼佑湖面寬廣浩渺,無水鳥飛渡,無渡舟半葉,冷冷幽藍的湖水倒映著翠墨的高山、湖岸邊gān枯的蘆糙,以及那黑白紫金耀目鮮明的大軍,風dàng起,一陣黑白紫金藍浮躍著,綺綺綣綣如風中五彩的旌旗,卻卷得人心頭一陣顫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