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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八大宮殿在東朝初年是始帝與七大將所居住的宮殿,當年八人qíng篤義重。帝曰:江山可與共享,何乎區區皇宮!皇宮裡除帝、後、妃、嬪、宮、侍外竟住有他人,這可謂是史無前例,但那八人確實曾同住於這皇宮,只是後來七將陸續婚配,便也陸續搬出皇宮,各在帝都立府,乃至後來封國,八人離散天涯。
那八人的qíng誼、功業是比傳說更甚的、無人能逾的傳奇,雖今日,東朝帝國已面目全非,那八人依如神一般不可侵犯,而這八宮、這雖獨立卻以長廊連結起來的八大宮殿便是當日那「共享天下」之舉的證明!
只是……那樣的qíng誼真的可以永遠存在嗎?當年qíng同手足的八人,為何會有日後的分離?那個將座下的江山親手分予他人的始帝,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江山帝業在他心中難道真的不是最為重要的?那最重要的是什麼?若是八人的qíng誼最為重要,那又何必有分國、分離之舉?八人又為何不能同存於帝都……
走在那九曲八折的長廊上,看著那長長彎蜒望不到盡頭的廊欄,任穿雨難得的胡思亂想起來。長廊兩旁種著各種花樹,寒冬里最多的便是紅艷如火的梅花,隱隱的花香和著冬風chuī來,清冷幽香。
「這不是久微先生嗎?」
迎面而來的人讓任穿雨反shexing的出聲相喚,同時臉上也掛上親切的笑容,眸光平和中藏著一分警戒,他不會忘了當日武臨台上那一道冷利刺骨的目光。
「原來是任軍師。」久微也回以溫和的微笑。
「先生又為風王準備了什麼佳肴?」任穿雨目光瞟過久微手上的托盤,盤中一個蓋得嚴實的瓷盅。
「今日節慶,自有宮中御廚為風王準備膳食,久微不過采了今晨才開的白梅,泡一壺『冷香』,給風王凈齒罷。」久微答得溫文有禮。
「哦?」任穿雨眯眼笑笑,一字一句的緩緩道出,「說來,自有先生照顧風王『起居飲食』,風王不但玉體康泰,更容光琢艷,實是先生功勞,讓我王甚為心慰,讓我等臣子甚為心安!」
「你!」久微聞言變色,看著眼前之人,笑得一臉的溫和無害,可一雙眼睛卻藏著蛇的yīn冷、狐的狡詐!這個人……久微冷下了臉,緊緊的盯住眼前的人。
「宮中除帝王以外,難留外人,但先生卻可長住長離宮,足見風王對先生另眼相待……寵愛有加!」極其輕淡的話語卻在最後的幾字上重重咬音,面上依是雲淡風清的和氣,眸光隨隨意意的、輕飄飄的掃向對方,落下時卻是重逾千斤!
「……」久微默然不語。
兩人隔著三尺之距靜立,遠處有忙碌的宮人,但這裡卻是窒息一般的沉靜,寒風拂過,chuī起落花、揚起衣袂,卻拂不動兩人緊緊對峙的視線。
「一直聽說任軍師是個聰明厲害的人,今日總算信了。」
良久後,久微忽然笑了,單手托盤,一手拂過眉梢的髮絲,眼眸似睜似閉,那一剎,風華迸she,那張平凡的臉上有著魅惑眾生的魔力。
「哪裡,穿雨愚笨,還要多多向先生請教呢。」任穿雨同樣笑得溫雅。
「不敢。」久微側首看向廊外,一枝臘梅斜斜伸過,倚在長廊欄杆上,抬手輕觸梅枝,閒閒優雅,「只是久微痴長几年,倒是有一點可以告訴軍師。」
「穿雨洗耳恭聽。」任穿頷首而笑,目光看著眼前的人,內心也有幾份佩服,竟能如此淡然處之。
「善刀者斃於刀,善謀者卒於謀!」久微一字一字重重落地,猛然轉首,眼光如出鞘的劍,冷、利而迅刺對方。
任穿雨被那目光刺得一頓,剛要開口,卻猛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久微,看著他從梅枝上移開的手,看著他指間環繞著的一縷線一般的紅氣,而那一枝濃艷的梅花竟瞬間枯萎!
「你……」任穿雨驚駭結舌。
「軍師怎麼啦?」
久微溫柔的開口,溫柔的淺笑,目光瞟過任穿雨驚得發白的臉色,眸中冷鋒更利,手腕一揮,指間的那一縷紅線便遊動起來,仿如蛇信一般緩緩向著任穿雨游去,而任穿雨卻是手足冰涼的呆立著,眼睜睜的看著那紅線一寸一寸的接近,無法移動半步。
「你……你是……」
話才吐出一半,頸間便是一緊,一口氣換不過來,剎時便失了音。一縷紅線正一圈一圈的繞著頸脖,一圈一圈的慢慢收攏,伸手往頸間抓去,卻什麼也未抓住,那紅線圈卻是越來越緊,一張臉慢慢變得紅,又從紅變白,從白變青,從青變紫!張開口想要說什麼卻根本無法出聲,咽喉似被什麼鐵鉗般扼住,胸腔里一陣疼痛,腦子裡嗡嗡的作響,四肢漸漸發軟,周圍一切變得模糊,眼前一圈圈的光暈閃爍,漸漸散去,最後化為一片黑暗……那一刻,仿佛聽到死亡之門打開的聲音,颳起一陣淒冷yīn森的寒風,身往無垠的黑暗深淵沉入……
「為久容,我恨不能將你打入阿鼻地獄!」聲音如線,即細又輕,卻是字字清晰入耳,有如冰劍刺骨,「可是夕兒……看在風王的份上饒過你,若以後你敢再傷夕兒,我必讓你生不如死!」
頸上忽然一松,「呼!」終於又可以呼吸!周身的感覺慢慢回來,眼前的景物漸漸清晰。長廊依舊古雅,紅梅依舊香艷,便是眼前的人也依是微笑如風,抬手撫向頸間,什麼都沒有,觸手是溫暖的肌膚……剛才的一切是幻覺嗎?
「你……」
「呀,耽擱了不少時間呢,可不能讓風王久等,改日再與軍師聊,久微先告辭了。」久微拂開臉畔被風chuī亂的髮絲,從容越過任穿雨。
「你……等……」任穿雨轉身,想喚住他,奈何對方聽而未聞。
那背影瘦削挺拔,青衫潔凈,長髮及腰,一根髮帶松松繫著,風過去,衣袂飛揚,飄逸出塵,可那一刻,他卻覺得無比的詭異,那個人周身都盈繞著一股yīn寒之氣。
「你是……你是久羅族人?!」衝口而出的是忌語。
但那個背影依舊不疾不徐的前行,便連步履都未有一絲綾亂,漸行漸遠,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回首,長廊空空,廊外宮人如花,紅梅正艷,而自己,正完好無損的站在廊中,難道剛才一切真的是幻覺?可是……抬手撫胸,急促的心跳是剛才命懸一絲的恐懼的證明,目光游移,頓時定住,欄上一枝梅花斜斜倚過,卻已枯萎焦黑!
「啪!」肩膀上落下的重量讓他一驚,轉頭,卻見賀棄殊正立在身側。
「穿雨,你在這發什麼呆呢?」賀棄殊有些奇怪的看著任穿雨,這種呆呆的甚至可說有些惶然的表qíng在他身上實屬罕見。
「棄殊。」任穿雨猛然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這一刻完全放鬆下來,此時才發現手心竟是一片cháo濕。
「你這樣子……」賀棄殊研探的看著他,眉頭開始習慣xing的籠起,「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
「嗯……王jiāo待的……」
兩人並行而去,走過長廊,穿過庭園,淹沒於深深宮宇。
一行宮人提著宮燈走來,一盞盞的掛上。
「呀!這梅開得好好的,為什麼獨有這一枝竟枯了呢?」一名宮人驚訝的叫道。
「快折了吧,這樣的日子可不是好兆頭!」
斜倚在廊欄上的枯枝,襯著廊外滿樹的紅花,格外顯眼,寒風拂過,顫微微的墜落幾瓣枯梅。
且試天下2正文夕夜
章節字數:8158更新時間:07-06-1918:20
定滔宮自未時風王、息王及兩國大將入內後即關閉宮門,所有宮人、待者一概不得入內,直到酉時才再次開啟。
冬日的天黑得早,宮中早已燈火通明,宮門開啟,魚貫走出徐淵、任穿雨、端木文聲、賀棄殊,四人皆是面色沉靜,眉峰稟然。
「宮宴快準備好了吧,一起去吧?」端木文聲問道,目光卻是望向一旁的徐淵。
徐淵看一眼他,雙眉隱隱一簇,但最後還是無聲點頭。
當下四人一齊往慶華宮而去。
今夜的慶華宮是整個皇宮中最熱鬧的。大殿中顯然經過一番裝飾,殿頂之上高高掛起琉璃宮燈,燈光如水銀瀉下,殿內亮如白晝,艷紅的紗幔沿著璧柱垂下,拂撩起,輕曼如煙,鋪著錦墊的杞木凳,擺著蓮花盞的楠木幾,整齊有致的列於大殿,殿首正中的王座在燈光下金輝燦燦,宮人輕盈穿梭,待者匆忙奔走,為著即將開始的晚宴而準備著。
而忙得最起勁的便是豐葦了,但見他一下吆喝著宮人別碰壞那枝珊瑚櫻,一下指揮著侍者擺正那盆紫玉竹,一下嫌王座旁的屏風太素得換那張碧湖紅梅,一下又說那青葉蘭生必得配那霧山的雲夢玉杯………叫叫嚷嚷,忙忙碌碌,至酉時末,終於一切忙妥。
「王駕到!」
當殿外侍者的唱呼響起時,殿內恭候的文臣武將齊齊轉身,躬身迎接。
殿外,兩王並肩緩緩行來,在這樣的大日,兩人皆著正式的王服,頭上也端正的戴著八龍擎珠冠,長長的珍珠流蘇垂落,隨著兩人的步伐,珠光若流水般輕輕晃動,華貴雍容。不同的是,一個依是白色為主,但腰圍紅玉九孔玲瓏帶,仿如橫貫白雲的一抹艷霞,臂挽粉色長披帛,如飄於身後的輕煙,端是容光雅艷,氣度高華。而另一個則是玄色王袍,腰間的白玉九孔玲瓏帶,如流星環空,胸前、袍角皆以金線繡有騰雲飛龍,越發的尊貴不凡。
「臣等參見王!」
「平身!」
君臣就坐,華宴開始,舉杯共飲,歡賀一堂,佳肴如珍,美酒如露,絲竹如籟,舞者如花。
仁已十八年的最後一天,風王、息王與兩國、帝都朝臣於慶華宮共進夕宴。
日後有朝臣回憶起那一次慶宴,總如霧中看花,無法將當日的一切qíng景憶個清楚明白,卻偏因其迷濛縹緲,而更讓人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