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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王……王……我……我……」韶顏撲通一下跪倒地上,全身害怕的顫抖起來。王那樣的冷酷的眼神,似乎她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可是她卻不知道她到底是哪裡觸犯了王?
「起來。」
冷淡的聲音傳來,韶顏不由抬首,卻見王正抬步踏上河岸,一雙赤足,踩在地上,留下濕濕的血印!
「王,您的腳受傷了!」韶顏驚叫起來。
可是惜雲卻根本沒聽進她的話,前面已有聞迅趕來的風雲騎、墨羽騎將士,當看到她安然立於河邊之時,不由都停下腳步,在他們最前方,一道黑影靜靜的矗立。
惜雲移步,一步一步的走過去,近了,兩人終於面對面。
看著眼前這一張俊雅如昔、雍容如昔、淡定如昔的面孔,惜雲木然的臉上忽然湧起cháo紅,一雙眼睛定定的瞪視著,亮亮的仿如能滴出水來,灼灼的仿如能燃起赤焰,可she出的眸光卻是那樣的冰冷、鋒利!嘴唇不斷的哆嗦著,眸中各種光芒變幻……那是憤!那是怒!那是怨!那是悔!那是苦!那是痛!那是哀!那是恨……手似在一瞬間動了,蘭息甚至已感覺到一股凌厲的殺氣,頸脖處似已有利刃相抵……
可又在一剎那間,這所有的都消失了,只見惜雲的雙手jiāo叉於胸前,血衣在懷,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慄著,牙緊緊的咬住唇畔,咬得鮮血直流,左手緊緊的抓住那要脫控劈出的右掌!
那一刻,她的左右手仿被兩個靈魂控制著,一個叫囂著要全力劈出,一個卻不肯放鬆,於是那右手不住的顫慄,那左手緊緊扣住右腕,指甲深陷入ròu,縷縷的血絲滲出……
惜雲……蘭息伸出手,想抱住眼前的人。
單衣赤足,水珠不斷從她的發間、身上滾落,寒風中,她顫巍的、緊緊的抱住胸前的血衣……眼前的人此時是如此單薄,如此的脆弱,是那樣的孤伶,那樣的哀傷,又那樣的悽美絕艷!惜雲……心房中有什麼在顫動著,可伸出的手半途中忽然頓住了。
眼前的人忽然站直了身,顫抖的身軀忽然平息了,所有的qíng緒忽然全都消失了,右手垂下,左手護著胸前的血衣,那雙眼睛無波無緒的平視著。
那一剎那,蘭息忽然覺得心頭一空,似有什麼飛走了,那樣的突然,那樣的快,可下一剎那又似被挖走了什麼,令他痛得全身一顫!
那一刻,兩人之間只有一步之隔,可蘭息卻覺得兩人從未如此之遠。不是天涯海角之遠,不是滄海桑田之遙……一步之間的這個人是完完全全的陌生的,不是這十多年來他所認識的任何一個惜雲!眼前這一張容是完完全全的靜止的、凝絕的!眼前這一雙眸,是完完全全的虛無、空然的!便是連憎恨、哀傷、絕望……都沒有!如一座冰山之巔冰封了萬年的雕像,封住了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感qíng,若是可以,便連生命也會凝固!
長長的對視,靜靜的對立,寒風四掠,拂起長袍黑髮,漫天的huáng沙翻飛,天地這一刻是喧囂狂妄的,卻又是極其靜寂空dàng的,無邊無垠中,萬物俱逝,萬籟俱寂,只有風飛沙滾!
她------是想殺他的!剛才那一刻,她恨不能殺掉他!
「天氣很冷了,風……風王不要著涼了。」
極其緩慢、極其清晰的聲音輕輕的在這空曠的天地間響起。
「嗯,多謝息王關心。」惜雲點頭,聲音如平緩的河流靜靜淌過,無波無痕,抱緊懷中的血衣,轉身離去。
「寒冬似乎提早到了……」
看著那絕然而去的背影,蘭息喃喃輕語,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似被凍得微微的發顫。這個冬天,似乎比母后逝去的那一年還要冷!
且試天下2正文離合聚散
章節字數:8919更新時間:07-06-1918:19
「她畢竟還是顧全大局!」
望著那寒風中漸行漸遠的身影,端木文聲輕輕鬆了一口氣,緊握劍柄的手也悄悄滑下。
「風王……」賀棄殊開口似要說什麼,卻忽然之間腦中所有的話都消失了,遙望前方,白衣在風中不斷翻飛,長長的黑髮jiāo織,單薄得似即能隨風而去……良久後,所有的都化為長長的一聲嘆息。
端木文聲移眸看向風雲騎齊整的營帳,那靜靜矗立卻銳氣沖天的士兵:「五萬風雲騎……竟然五萬之外還有五萬!」
「以風國的國力而言,擁有十萬jīng騎並非難事,只是……」賀棄殊微微一頓,隱有些憂心的道,「風王的這五萬jīng騎,不但普天未曉,便是王……似乎也不知啊!」
「連王也不知,唉……」端木文聲的話未說完,目光忽然被什麼吸引住,「棄殊,你注意到了嗎?」。
「什麼?」
「那四個人,緊守在風王王帳外的四人,剛看其氣勢,他們的武功在你我之上!」
「嗯。」賀棄殊點頭,「風王暗中的力量實是不可小覷,只不知她為何會有此般舉動?而以後……以後真不知是什麼樣的局面!難怪穿雨啊……」
「穿雨雖力阻,但王依舊前來,足見風王在他心中的份量!」端木文聲目光轉向他們的王,臉上是深深的感慨,「只可惜……我們來得遲了!但不論以後兩王如何,我們只要遵照王的旨意即可。」
「是啊。」
賀棄殊移目看去,所有的人都走了,可他們的王卻依獨立風中,負手望天,不知是何種心qíng,不知是何種神qíng,只是風中的那個背影,竟首次令他生出一種寂寥淒涼之感。
「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
睡里銷魂無處說,覺來惆悵消魂誤。
yù盡此qíng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
卻倚緩弦歌別緒,斷腸移破秦箏柱。」
低低的吟哦,微微的嘆息,合手掩卷,這古人的詞冷香幽獨,卻忒是擰人心!捧起一杯熱茶,寒冷的夜裡,吸取一絲絲熱量,不期然的,抬首入眸的卻是蓮花燭台上燃盡半截的紅燭。
「紅燭自憐無好計,夜寒空替人垂淚。」
一聲吟嘆伴隨一抹自憐的苦笑,移步,抱起檀几上的琵琶,指尖一挑,清清的弦音在房中幽幽響起,只是這弦中之音,可有人能聽得懂?那人可曾聽入心?只要聽入心便足矣……
「鳳姑娘,任軍師求見。」笑兒輕巧的掀簾而入。
「任軍師?」鳳棲梧挑著琴弦的指尖一凝,「他找我何事?」
「姑娘見見不就知道了。」笑兒依是滿臉的巧笑。
「替我回了。」鳳棲梧卻冷淡的道,「我不過一微不足道的歌者,沒有什麼事可與軍師商談。」
「可是軍師說是很重要的事,是與王有關的。」笑兒小心翼翼的看著鳳棲梧,果然她神色一變。
「好吧。」鳳棲梧沉吟片刻,放下琵琶。
小小的客堂中,任穿雨正端坐。
「鳳姑娘。」見鳳棲梧走來,任穿雨彬彬有禮的起身。
「不知軍師深夜來訪所為何事?」鳳棲梧冷淡的眸子掃一眼任穿雨,在他的對面坐下。
面對鳳棲梧直接了當的問話,任穿雨卻並不著急回答,而是凝目看著她,那樣的目光似是審研、判斷,又如鏡亮如針利,似要將眼前的她看個透徹,從她的心到她的腦,從她的現在到她的未來,似乎那雙眼睛都可看到!
等了片刻,依不見任穿雨答話,鳳棲梧起身:「軍師若無事,夜已深了,棲梧要休息了。」說罷即轉身往後堂走去。
「棲梧……棲梧……自是要鳳棲於梧!可放眼整個天下,唯有帝都堪為鳳棲之梧!」
任穿雨的話將鳳棲梧移動的腳步釘住,轉身,眸中閃過一抹亮光,卻是又冷又利:「軍師此言何意?」
「鳳姑娘論才論貌皆是萬中選一,難道要終身屈就歌者之位?」任穿雨一臉親和的笑容,似要化解鳳棲梧冷眸中she出的寒光,「我王他日登位為帝之時,鳳姑娘難道不想重振鳳家聲威,不想重繼鳳家的傳說?」
鳳棲梧看著任穿雨良久,然後那臉上的寒霜忽漸漸融化,最後竟罕有的浮起一絲淡笑,令堂中頓生艷光,令任穿雨見之心頭暗喜。果是如此呀!
「軍師,棲梧非聰明之人,自幼即愚笨呆板,以致未能登高攀月,反淪落風塵,實是有愧於鳳氏祖先。」鳳棲梧淡淡的笑著,重又坐回椅中,「而任穿師慧冠群英,心思敏銳,眼光獨道,想來這世上無事可脫軍師指掌,無人可脫軍師利眼。」
「姑娘是在誇獎穿雨還是在暗罵穿雨呢?」任穿雨抬手撫著下巴溫和的笑道。
「都不是。」鳳棲梧卻緩緩搖頭,「棲梧只是想告訴軍師一點。」
「穿雨洗耳恭聽。」
鳳棲梧艷容上的嬌笑猛然收斂,一層寒霜剎時罩上,冷冷的略帶譏諷的看著任穿雨:「任是軍師能算無不漏,但------你看錯我鳳棲梧了!」
任穿雨臉上的微笑被這一句冷言颳得一gān二凈,撫著下巴的手也頓時止住,怔怔的看著鳳棲梧,似實想不到鳳棲梧竟是這一番回復。
「姑娘……」
「夜深了,軍師請回罷。」鳳棲梧卻無意再繼話題,起身送客。
「姑娘果是傲骨錚錚,只是穿雨此為非輕視姑娘。」任穿雨站起身來,臉上親切的微笑此刻一掃而光,代之而起的是一臉的肅然,「穿雨知姑娘對我王qíng深意重,若姑娘能長伴王身,實乃我王之福也!」
鳳棲梧聞言卻只是極淡一笑:「軍師忠心,棲梧再愚笨自也知,只不過……」鳳棲梧移步緩緩離去,手及門帘之時卻又回首一視,「那兩人……豈容他人cha手!」
任穿雨望著門邊消失的身影,良久後才喃喃嘆道:「鳳家的人……可惜…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