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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瓣頂上,瓣壁上,瓣道中,無數的刀劍相jiāo,無數的矛槍相擊,無數的箭盾相迎……

    從瓣頂衝下的禁衛軍,當東大將軍的命令下達之時,他們已無退路,只有全力的往前衝去!他們要突圍而出,並且要將敵人全部殲滅!只有將前面的敵人殺盡,只有踏著敵人的屍山與血海,他們才有一條生路!

    從山下湧上的風雲騎,他們的王還在山上,他們的王還在火中,他們要救他們的王!這是他們唯一的目的,這是他們為之戰鬥的唯一原由,這是他們忘我衝殺的動力!火還在燃燒著,沙漏中每漏出一粒細沙,風雲騎戰士手中的刀便更增一分狠力砍向敵人!將前面的敵人全部殺光,將前路所有的障礙全部掃光,他們要去救他們的王!

    論戰鬥力,風雲騎勝于禁衛軍,但禁衛軍的人數卻遠勝於風雲騎,這是一場兵力懸殊的戰鬥!只是……一個求生,一個救人,雙方的意志都被迫至絕境,都是不顧一切的往前衝殺而去,彼此都是用盡所有的力氣揮出手中的刀劍……斷肢掛滿瓣壁,頭顱滾下瓣頂,屍身堆滿瓣道,這是一場慘烈而悲壯的戰鬥!鮮血流成河,匯成海,無數的生命在淒嚎厲吼中消逝,不論是禁衛軍還是風雲騎……銀cháo與褐洪已jiāo匯、已融解,化成赤紅的激流,流滿了整個落英山……

    「大……大將軍……這……這……」瓣頂的勒源哆哆嗦嗦的看著下方的戰鬥,那樣慘烈的景象是固守帝都的他此生未見的!只是眨一下眼,卻有許許多多的人倒下,那噴出的鮮血,仿佛會迎面灑來,令他不由自主的便閉上眼睛。

    東殊放看一眼勒源,那目光帶著不屑與深沉悲哀。

    「勒將軍,自古戰場即如此!勝利都是由鮮血與生命融築而成的!」拔出長刀,振腕一揮,「兒郎們,隨本將殺出去!」

    猩紅的披風在身後飛場,月形的長刀在身前閃耀,禁衛軍的主帥已親自衝殺上陣,剎時,在他身後那一萬親信雄吼著衝殺而出,沖向那激鬥的風雲騎……

    當無數的禁衛軍衝下山去之時,落英峰的火海之中忽然響起一聲長嘯,嘯聲清亮悠長,穿透山中那如cháo的廝殺聲,直達九宵之上!

    「是王!是王啊!王還活著!」

    那一聲長嘯令苦鬥中的風雲騎jīng神一振,抹去臉上的血珠,掄起手中大刀,「弟兄們,我們去救王!」

    而在那一聲長嘯聲斷之時,火峰之上猛然飛出一道紅影,滿天的彤雲赤焰中,那仿如是由烈火化出的鳳凰,全身流溢著緋紅奪目的光芒,衝出火海,飛向高空,掠過湖面……湖邊的禁衛軍還目瞪口呆之時,熾艷的緋光中一道銀虹挾著劈天裂地之勢從天貫下……頭顱飛向半空,猶看到一道白龍在半空中猖狂呼嘯,盤飛橫掃,無數的同伴被掃向半空,然後無息的落下……

    

    「嗒嗒嗒嗒……」

    密集而緊奏的馬蹄聲仿如從天外傳來,踏破這震天的喊殺聲,一陣一陣仿如雷鳴,驚醒了酣斗中的兩軍,大刀依不停的揮下,腳步依不停的前進,腦中卻同時想到,難道是墨羽騎趕來了?

    這樣的想法,令風雲騎氣勢更猛,令禁衛軍心頭更怯!

    馬蹄聲漸近,那是從平原西南方向傳來,朦朧的天光中,伴隨著「嗒嗒嗒」蹄聲,銀色的騎兵仿從天邊馳來,鎧甲在夜光中反she著耀目的光芒,一縷飛雲飄揚在夜空中……那是……那是風雲騎的標示---飛雲旗!那麼……那麼這是……這……難道是風雲騎?可是---為何還會有一支風雲騎?可此時都不是考慮此問題的時候!

    在第一瓣頂、瓣壁廝殺的兩軍有一些已不由自主轉首瞟望那迅速奔來的騎軍,當那距離越來越近,已可看清最前面的人之時,風雲騎的士兵不由脫口大叫:「是齊將軍!是齊恕將軍啊!齊恕將軍來救援我們啦!」

    喊聲一剎那傳遍整個落英山,「齊恕將軍來救援」仿如一股巨大的力量注入山中的風雲騎的體內,令他們不但jīng神振奮,氣勢更是雄猛不可擋!而苦戰中的禁衛軍卻是心頭一寒,身體一顫,手稍緩間,腦袋便為風國戰士削去!

    馳在最前的一騎正是風國大將齊恕,而與他並排而騎的卻是四名年貌相當、身著銀色勁服的年輕人。當馳近山腳下之時,那四人直接從馬上躍起飛向落英山,幾個起縱,人已在瓣頂之上,僅這一手已足可見其武功已遠勝於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而他們卻足不停息,直往落英峰上飛去,途中試圖阻攔的禁衛軍,全化為劍下亡魂!

    而新到的五萬風雲騎則在齊恕的指揮下,直撲向落英山,原本僵持不下的兩軍頓時起了變化,禁衛軍陷入苦苦掙扎的險境,而風雲騎則鬥志更為激昂,攻勢更為猛烈!那倒下的便更多的是褐甲的戰士!

    山中的廝殺還在持續著,銀甲與褐甲的戰士都沒有停手的意思,這一戰似乎一開始他們就有一個共識,那就是---最後站著的人便是勝利者!所以不論倒下了多少同伴,不論砍殺了多少敵人,活著的人只有繼續往前去,或衝出包圍,或殺盡敵人……

    已不知過去多少時間啦,月色已漸淡,天地都似陷沉沉的漆幕中,而此時,從西北及東北忽然又傳來了馬蹄之聲,近了,近了,那是……全都是身著銀甲的戰士!那是徐淵與程知!

    

    「大將軍……風軍……風軍……很多的支援……我們……我們被困住啦!」勒源望著滿身浴血的東殊放,望著這滿山的屍首,望著稀疏的禁衛軍,望著那越多越近的風雲騎,聲音嘶啞而斷續,那是一種到了極點的恐懼,「大……大將軍,我們……我們逃吧!」

    「勒將軍,你很害怕嗎?」東殊放平靜的看著勒源。

    「是……是的……」勒源吞吞口水,此時已不在乎這是一個多麼丟臉的回答,「我……我們根本就不應該來討伐風王,我們根本不是風雲騎的對手!這是皇帝陛下一個錯誤的決定……我們……」

    東殊放平靜的聽著,手中握著的長刀垂在地上,溫和的開口:「既然你如此害怕,那麼本將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話音一落,在勒源還未來得及明白是何意之時,刀光閃現,頸前一痛,然後只覺得頭腦一輕,再然後,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軀倒下……

    「皇帝陛下不需要你這樣的臣子!」東殊放輕輕吐出這句話。

    他握緊手中的長刀,目光如炬,掃向前方的風雲騎,大踏步的前走去,一名風雲騎的戰士揮劍而來,手腕一揚,剎時,那名戰士的頭便與軀體分家!他看也不看一眼的繼續前走,不論前方走來的是誰,長刀揚起之時,必有一陣血雨噴出,然後一具人體倒下!

    不知道走了多遠,也不知道已殺了多少人,只知道不停的踏步,不停的揮刀,然後周圍的聲音漸漸的稀了、低了……是將風雲騎全殺光了嗎?還是己方全被風雲騎殺光了呢?那些似乎都不重要,他只須往前而去就是,殺光所有阻擋的人,然後砍下風惜雲的首級回到帝都,回到陛下的身邊!

    前方有什麼閃耀,刺目的光芒在空中如電飛過,挾著風被劃破而發出的淒吼,那一刻,恍惚間明白了,那一刻,忽然笑了……身為武將,便當如是!手腕一揚,長刀化作長虹直貫而去……然後意識忽然清醒了,清清楚楚的看到,半空中,長刀與銀箭以電速在飛馳,半途jiāo錯而過……

    「咚!」耳朵清晰的聽到了聲音,可是他的身體卻似乎失去了感覺,眉心有什麼流下滲入眼中,抬手擦去,卻碰到了深嵌入額的長箭!

    身體在往後仰去,所有的力氣也似在慢慢抽離,眼睛看到的是無邊無際的天空,那樣的廣,那樣的黑!模糊的感覺到,前方似乎也有什麼倒下,但那已與他無關了。手摸索著從懷中掏出那一紙降書,那是陛下吩咐要jiāo給風王的,只是他卻未曾有機會見到風王,將陛下的恩典當面賜予她,但是還是要讓她知道的,要讓她知道陛下是一位仁慈寬厚的君主!

    手指萎頓的鬆開,一陣風chuī來,chuī起地上的降書,半空中展開,兩尺見方的白紙上卻只有一個大大的「赦」字!

    赦?嘴角無力的勾起,這一刻忽然明白了,只是……自己似乎是辜負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赦!陛下,無論臣是敗予風惜雲還是降予風惜雲,您都赦臣無罪!

    陛下,這就是您的旨意嗎?可是臣是不需要的!您才是臣唯一的君主!

    「道男兒至死心如鐵。血洗山河,糙掩白骸,不怕塵淹灰,丹心映青冥!」

    呢喃輕念,聲音漸低,落英山似也沉寂了。

    「陛下……陶野……」

    東朝帝國最後一位大將軍東殊放,在仁已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寅時末閉上了眼睛,他最後的話是:陛下、陶野。

    而那個時候,祺帝在定滔宮內徹夜靜坐,而東陶野正與皇朝jiāo戰!

    對於這一位末世將軍,後世評論其「目光短淺、不識時務、不知變通、不顧大局」,但史家留下一個「忠」字,卻是無人反駁!

    

    戰鬥已近尾聲,落英山中的禁衛軍已寥寥可數,可是好不容易碰頭的齊恕、徐淵、程知卻沒有半分高興,彼此對視的目光都是焦灼不安的,面對千萬敵人都能鎮定從容的大將,此時卻怎麼也無法掩示內心的惶恐!

    落英峰上的火也漸漸的小了,漸漸的熄了……可是王呢?久容呢?林璣呢?為何一個也沒見到?移目環視,遍地的屍首,這其中有許許多多的風雲騎戰士!

    「就是將這座山挖平,也要找出他們!」程知的聲音又粗又啞,目光迴避著兩人,掃向前方,只是那屍山血海卻令他虎目緊閉!

    忽然徐淵的目光凝住了,然後他快步走去,可只走到一半他便停住了腳步,仿佛前面有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令他畏懼,令他不敢再移半步!

    齊恕、程知在他的身後,原本抬起的腳步忽然落回了,忽然不敢走近他,半晌後,兩人才提起仿有千斤之重的腿,一步一移的慢慢走來,似乎走得慢一點,前途那可怕的東西便會消失了!可是這一刻的路途卻是如此的近,任他們如何拖延,終也有面對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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