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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當瓣道中集滿了行進的禁衛軍之時,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震得人耳嗡嗡yù聾,緊接著接連響起「轟!轟!轟!」之聲,所有的人還未從巨響中回過神來,滔天的湖水已掀起高高的巨làng,猖狂呼嘯著湧來,原本靜謐的山湖頓時化作可怕的水shòu,張開巨口,向他們撲來!
「啊……」
禁衛軍發出驚恐的慘叫,拔腿往瓣壁上退去,但瓣道中已是擁擠混亂一團,還來不及跨開步法,背後激涌的湖水已從頭頂淹至!而有一些甚至連一聲驚叫也來不及發出,無qíng的巨làng已將他們整個吞噬……
「救命……」
「快救人!」
「把手伸過來!」
「快啊……」
不論是瓣道中求救的人還是瓣頂上想要救人的人,他們都只能徒勞無功的將手伸出,破堤而出的湖水激烈而又猛速的湧出,將瓣道中的士兵狠狠的撞向瓣道,然後產生一個又一個的回漩,捲走一個又一個的生命,身著沉重鎧甲的士兵,在洪流之中笨拙的、無力的扭動著四肢,然後一個一個的沉入湖水中……不過頃刻間,又有數千的魂魄沉向那無底的寒泉!
「當得知大將軍要全力攻山後,探路的禁衛軍必躍躍yù試,想在大將軍來之前立下一功,況且在他們心中,風雲騎不過是些膽小無能之輩,因此他們必會不待大軍到來即發動攻擊。到這時,我軍則全力應戰,三萬風雲騎全速衝殺,要讓其毫無還手之力!但也要記住,要速戰速決!在其後援到來之前我軍要趕緊撤退,從瓣腰之上躲過他們耳目分兩邊集中往西南而去。」
「我軍往西南移走之時,留下十人協助本王破堤。當禁衛軍以包圍之姿全軍攻上第二瓣之時,我軍集中一點全力從西南突擊,要如一支鋒利的銀箭,從他們的胸膛穿she而出!」
這是惜雲定下的第三步,而至目前為止,一切都順著她的計劃而行。
從堤口洶湧流竄的湖水在將瓣道淹沒後,被高高的瓣壁所阻擋,無法再向瓣頂之上的禁衛軍伸出無qíng的手,然後在吞噬了無數的生命後慢慢平息。
站在高高的瓣頂之上,看著腳下湖水沉浮著的士兵屍首,東殊放緊握雙拳,滿臉的悲憤,卻無法吐出半句言語!想他帶兵一輩子,卻在短短的幾日內屢屢失算於一個不及他一半年齡的小女子!
遙望西南方面,那裡的喊殺聲也已漸漸低去,看來風雲騎已突破重圍了!七萬大軍啊,竟被那個風惜雲戲於鼓掌之間!他東殊放一輩子的英名,此刻已盡折於這個號稱「凰王」的風惜雲手中!
「風惜雲啊風惜雲……不愧是『鳳王』的後代!果是不同凡響!」東殊放仰首望向夜空,弦月在天幕上散著黯淡的光芒,仿如他此刻頹喪的心qíng。明日不知是否會升起皓朗的星月,只是……模糊的感覺著,以後的那些明月與爍星,都已與他不相gān了!
忽然,他的目光被湖心山峰上閃現的一抹光芒吸引,一瞬間,頹喪的心神一震,這麼黯淡的天光下,如何會有如此明亮的銀芒?那只有一個解釋---那是銀甲的反光!差一點便忽略過去了,破堤之後,他們根本來不及逃走的,必是藏於湖心的山峰之中!
湖心的山峰上,惜雲坐在一塊大石上,周圍環立著十名士兵,左側則靜立著堅決跟隨不跟和林璣一起去的修久容。從那些松樹的枝fèng間可以清楚的透視前方的qíng形,看著在湖水中掙扎沉浮的禁衛軍,她神色靜如遠古幽潭,只是一雙比星月還清亮的眼眸,卻是那樣的複雜與無奈。
當湖水終于歸於平靜後,惜雲側耳遙聽,然後淡淡的道:「林璣他們似乎已經成功突圍了。」
「嗯。」修久容點點頭,「王的計策成功了!」
「現在應該是丑時了吧?」惜雲抬首望向東北方,「應該要到了。」
「王應該隨林璣一起走才是。」修久容目光穿透樹枝,遙望對面禁衛軍,秀氣的眉毛有些擔憂的蹙起,「若被他們發現……」
「我若不留下,他們或也與禁衛軍同淹於湖了。」惜雲微微搖頭淡笑,「況且我留下……」她轉首看著久容,目光清澈,「久容,你應該知道才是。」
「嗯。」修久容忙不迭的重重點頭,白皙的面孔上又淺淺的浮上一層紅暈,「久容知道。」
「嗯。」惜雲再次微微一笑,那笑容是純澈透明的,帶著淺淺的溫暖。
王,久容明白的。絕不置己於樂土而置士兵於險地!王,這是您一直以來堅持的原則!戰鬥之時,您永遠都是站在最前方的!更而且,連番決戰我軍實也疲憊,可是只要您留在這落英峰,留在這禁衛軍層層包圍的險地,那麼我軍的鬥志必高昂不屈,因為他們要救您出去!我的王,久容全明白的,所以久容一定會保護您的!久容以xing命保證,絕不讓您受到傷害!
時間的沙漏不斷的溢出細沙,夜空上的弦月正悄悄的斜遁,落英山上的禁衛軍,落英山下的風雲騎,都在各自準備著。
山峰之前的禁衛軍並未急著撤下山去,而似在等待著什麼。
山峰上,十名銀甲戰士靜默的守衛在他們的王身前,目光直視前方,而修久容則是無語的注視著面前的王。
斑駁的月影之下,是一尊白玉雕像,黑色長髮披瀉在白色長袍上,夜風中搖曳如絲絹,額際的玉月瑩瑩生輝,映亮那一張清俊無雙的容顏,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盈盈流動,仿如從寒潭擢取的星眸清波婉灩……輕輕的、無息的移動雙足,影子慢慢的靠近……悄悄的相依……偷偷的、微顫的伸出手,發影便在他的掌中歡快的舞動……王……王……一絲滿足的、幸福的淺笑浮現在那張殘秀的臉上……我的王……
「唉……」
一聲嘆息忽然響起,手猛的垂下,「叮」的一聲,那是鎧甲相碰發出的輕響,滿臉通紅的回首,一顆心跳得比那戰鼓還響,一聲又一聲的擊得腦袋發暈發脹!
「丑時將盡,為何還未有行動?」惜雲目光從夜空收回,纖細合宜的長眉微微一跳。
抬手安撫著胸膛內亂跳的心,修久容微微移動一步,張口時卻發現自己竟無法出聲,深深吸一口氣,總算能說話了。
「或許……」
「久容,決戰之時沒有任何或許!」惜雲打斷他的話,面向東北方,目光穿透林fèng落得遠遠的,聲音中帶著長長的嘆息,還夾著一絲無可辨認的顫音,「墨羽騎沒有來啊!」
修久容無語,只是關切的看著他的王,看著她微微垂首,看著她抬手撫額,似要掩起一切的qíng緒,可是……他清楚的看到她眼中閃過的那一抹比失望更為深切的神色!那撫額的指尖是在微微顫動著的!擱在膝上的左手已不自覺的緊握成拳,白皙的皮膚下青藍色的血管清晰可見!王,您在傷心嗎?王,您在生氣嗎?因為息王令您失望了?!
「希望林璣能按第二計劃行動。」
片刻後,惜雲放下手,神qíng已是王者的冷靜與端嚴。
十個簡單的木筏落在了湖上,每一個木筏上站著十名全副武裝的禁衛軍,然後一群脫掉鎧甲赤著胳膊的士兵在猛灌幾口烈酒後,跳下冰冷的湖水中,推動著木筏快速向湖心的山峰鳧去。
「本以為他震怒混亂之餘,不會想到我們藏於山中,想不到這東大將軍竟沒有馬上撤下山去……」惜雲看著湖面鳧來的禁衛軍不由站起身來。
「看來他是想活捉我們。」修久容道。
「想來應是如此。」惜雲淡淡一笑,從地上撿起一把石子,「若只是這般而來,我們倒也不怕。」
「嗯。」修久容也取下背上背著的長弓。而那十名戰士,不待吩咐,紛紛取弓於手。
當禁衛軍的木筏離山峰不過十丈遠之時。
「she!」修久容輕輕一聲吩咐,十一支長箭疾she而出,無一落空。
「哎呀!」慘叫聲起,木筏之上頓時倒下十一人,混濁的湖水中湧出一股殷紅,可緊接著夜風似被什麼擊破一般發出呼嘯聲,湖中的禁衛軍還未弄明白怎麼回事,「咚咚咚……」又倒下十人!
長箭與石子絡繹不絕的she向湖面,慘叫與痛呼聲不斷,片刻間,一百五十名禁衛軍又喪生於湖中!
「大將軍……」勒源見根本無法靠近山峰,不由看向東殊放,「這如何是好?」
「哼!本想活捉,看來是不易了!」東殊放冷冷一哼,「本帥就不信沒法bī出你們來!」抬手重重揮下「火箭!」
話音一落下,數百枝火箭齊she向落英峰。
只是……如若東殊放知道山中的人是風惜雲,那他或便不會she出火箭,而是向她宣讀皇帝的降書,那或許……落英山的這一夜便有不一樣的結局!
「我攻以水,他攻以火,還真是禮尚往來啊!」惜雲長袖揮落一枝she來的火箭諷笑著道。
火箭如星雨she來,有she向人的,有直接she落於地上的,地上枯huáng的落葉頓時一點即著。
「久容,看來這次我們可要死在一起了!」
火箭還在源源不斷的she來,山峰上的火從星星點點開始,漸漸化為大團大團的火叢,熾紅的火光之中,惜雲回頭笑看修久容,那樣滿不在乎的神qíng,那樣狂放無忌的笑容,一雙清眸不知是因著火光的映she還是受炙火的渲染,閃著一種不顧一切、甚至是有些瘋狂的灼熱光芒……
修久容揮舞著的長劍微微一頓,神qíng一呆,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王……」修久容單膝一屈,長劍拄地,目光如天山冰湖一般純凈明澈的看著惜雲,「王,墨羽騎不來沒有關係,我們的風雲騎一定會來!息王不需要您沒有關係,我們風雲騎、我們風國需要您!亂世天下,人有千百種拔劍的理由,但是我們風雲騎、我修久容只為您而戰!」
聲音並不是高昂而充滿激qíng,他只是平靜的敘述著他心中所想,那樣的淡然而堅定。一枝火箭從他的鬢角擦過,一縷血絲滲出,鬢旁的髮絲瞬間著火,可他卻是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的王,誠摯而執著的看著他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