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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這位東大將軍可不同於一般的武將。」
緊閉的書房中,惜雲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對於對手的一種肯定。
「若華王來,那他便是領十萬爭天騎也沒什麼好怕的,可若是這位東將軍,那麼他便是領五萬金衣騎那也絕對是可怕的敵人!」
「王,是否要將徐淵與程知召回?」林璣問道。此時城中能上陣殺敵的風雲騎不過三萬,再加上兩員大將外出,而敵人卻有八萬之多,若要守住此城,實是有些艱難。
「時間不夠的。」修久容卻道,「在他們回來之前東將軍早就到涓城了。」
「嗯。」惜雲點點頭,「糧糙、衣、藥等物資軍中絕不能短缺,況且他們也即達目的地,所以也不可半途而廢。」
「如若這樣……王,涓城城壁既薄又矮,實非堅守之城。」林璣道,「而且城中糧糙又運走一半,算來我們的糧糙也不過剛夠支撐二十天。」
「嗯……我們並一定要死守涓城的。」惜雲揮揮袖瀟灑起身,輕描淡寫的道,「東將軍雖為名將,但這十年來已很少踏出帝都……所以呀……」惜雲目光掃向部將,淺笑盈盈,「對於前輩,我們這些晚輩應該以禮相待,遠道相迎才是!」
「王……」林璣與修久容兩人眼眸同時一亮。
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地圖上輕巧的移動著,淡紅的唇畔吐出一道一道的策略與命令……
「臣謹遵王命!」房中兩將衷心拜服。
「嗯。」惜雲淡淡點頭,「這一戰能否全勝關鍵在於墨羽騎,所以……林璣,將本王手書即刻派人送往息王處!但東將軍定也料到我們此舉,所以送信之事你需特別安排,而且……必須親自jiāo至息王手上!」
「是!」林璣領命。
「你們去準備吧。」惜雲揮揮手。
「臣等告退。」
兩將躬身退去後,久微依留在房中,從頭至尾,他都只是靜靜的看、聽。
惜雲從王座上起身,負手身後,仰首看著屋頂良久,最後長長嘆息,那一聲嘆息似是一種看破了某事而生出的一種憂患,又似是終於下了一個本不想下的決定的無奈。
「久微。」惜雲將目光移向一旁靜坐的久微,手臂微抬,長袖滑落,袖中的手是緊握著的,張開五指,一枚仿如潔雲飄於風中的令符現於掌心「這東西我現在jiāo給你。」
「飛雲令?」久微看著她掌心顯露的那面令符,凝惑的問道,「這是風雲騎的帥令,為何jiāo給我?」
「因為……」惜雲走近久微,附首於他耳邊,以低得只有他一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久微聞言睜大眼睛驚愕無比的看著惜雲,似是不敢相信剛才所聞,震驚得久久不能言語。
「你都如此驚訝,那何況是他人。」惜雲微微一笑,卻是苦澀而略帶自嘲的一笑,「這便也是我不到萬不得以決不能走的一步,所以……久微,你一定不能在我跟你說的時間之前行動,必須、一定得在之後!」
「可是……夕兒,若……那樣你們……你可是十分之兇險!」久微眉心緊皺,眼眸中全是憂心,「你既已慮到這一步,那必是對……不能放心,既然如此,那又何需……不如直接……」
「不行!」惜雲卻斬釘截鐵道,「絕不可以在我定的時間之前!如果可以的話……」微微停頓片刻,然後悠悠長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無須動用此令,要知道啊,你此步一走,便決無退路,而那之後啊……」目光朦朧的望著某點,「真是無法想像啊……」
「無法想像?」久微目光帶著深思的看著惜雲,然後淡淡的一笑,那笑卻是帶著某種刺探、某種深長意味的,「還是不敢想像?又或是害怕他的反應?」
惜雲的目光卻依然落得遠遠的,似整個心魂都在遠處飄dàng著,以至似未能聽得久微的話,但是,在久微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卻開口了。
「久微,風雲騎、墨羽騎之所以還能算是融洽的走到現在,其中除了共同的目的之外,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兩軍的主帥---我和息王---我與他在國人眼中是夫妻一體,所以兩國、兩軍是理所當然的應相融一起。而我們倆能走到今天,是因為……不但是時局所致,也是因為我與他從江湖初識至而今已是十年有多!十年啊,人生的十年並不多,非親非故的兩個人人生中最好的那一段歲月卻是牽扯在一起的,不論我們如何不願承認,事實上……卻是真的有許許多多的東西是連結在一起的,是沒法分割捨棄的!」
說至此處,她抬起手,五指輕輕攏住眉心,臉上的神qíng是感慨而略帶苦澀的,「十年相識,按理來說,本應是相知相惜相信的知己才是,可是……」五指微微抖動,眼眸微閉,嘴角的那一絲苦意更甚了,「可是……我們……久微……就如他所說的,那種以命相許的信任……太難了,我們似乎都未曾許給對方!不能……也不敢啊!」
「夕兒……」久微垂眸看看手中那一枚飛雲令,又抬首看著她,看著她臉上那種複雜的神qíng,長長嘆息,「夕兒,其實……你是愛著他的是嗎?所以才會如此的矛盾,才會有如此複雜的感覺,也因此你才會如此的……」久微的話忽也悄悄止了,只是神qíng複雜而感慨的看著惜雲。
「久微……」惜雲抬手撫住臉,第一次,她的聲音是如此的脆弱,只因裡面承載太多太多的東西,「這便是我們的悲哀!我們都不是對方理想中的人,我們都不想……可是……偏偏啊……所以我們都是如此的不甘心,可又是如此的無可奈何!」
久微無言的看著她,那雙靈氣凝聚成的眼眸悲哀的看著她,心頭一遍又一遍的長長嘆息,一遍又一遍的無可奈何的嘆息……
「久微,這世上我最希望我能信任的就是他!」惜雲回首看著久微,那雙清眸仿如狂風掃過的湖面,「可是……我卻是如此的沒有把握!所以我必須有那一步,只是……一步走出,我們這十年來所有的……或都要在這一步中灰飛煙滅!到那時,不單是……我與他,便是墨羽騎與風雲騎、白風國與黑豐國、更甚至這個天下……」
「夕兒,若真到那時,你當如何?」這一句話久微本不想問,可是他卻還是問出口了,因為那個答案……他希望的答案……
但惜雲這一次沒有回答,放開撫在臉上的手,微微仰頭,目光穿透房門,似看向那不可知的未來,可眸中的那種驚濤已漸漸平息,臉上的神qíng已漸漸恢復風王所有的鎮定從容。
「當那一步踏出時……成,便是雙贏!敗,便是雙輸!」最後一字落下時,她的手緊負於身後,五指緊握,雙目中she出雪劍似的光芒,身形仿如凌雲蒼竹,無形中透著一種冷然的決絕!
恍惚間似有幽幽的長嘆沉沉的落入久微心中,看著帳中那個身影,白衣似雪,長發如墨,仿如一則黑與白的剪影,遺世立於高峰上,單薄卻又堅qiáng、寂寥卻又傲然……
輕輕走上前,伸出手將那個朝堂上冷肅果斷的發號施令、戰場上氣勢萬千的揮軍殺敵的女王、此時卻是如此孤峭的孩子圈在懷中。
「夕兒……」低低的喚著,不知道要說何話,也不知道能說何話,唯一能做的便是敞開自己的懷抱,讓她稍稍棲息,稍得一絲溫暖與撫慰。
只是……眼前卻閃現昔日那閃著一雙快活、清亮無瑕的眼睛,在炫目的熾日下張狂無忌的飛入落日樓搶他手中烤jī的那個神采飛揚的身影……白風夕啊,再也無法回來了嗎?只是,他知道,眼前這個肩負著千斤重擔卻堅定孤峭、一雙睛眸時凝重內斂時冷鋒畢露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久微,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你的,是可以以命相托的信任的。」惜雲將頭伏在久微的肩上,閉上眼,輕輕的、卻是安然的嘆息,「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的,我們……是親人!」
「你果然知道。」久微似乎並不詫異,抬手輕撫肩膀上的那顆腦袋,從頭頂順著那柔滑的青絲輕輕撫下,帶著無限疼愛與憐惜,還有著一份濃濃的寵溺與感動。
「我當然知道。」惜雲伸手抱住久微,嘴角浮起一絲淺淺的卻是真實的笑容,「久微,我之所以會走到這個戰場上來,其中之一是因為我要實現你的願望!當我與蘭息將這個天下握於手中時,我便可以實現你的願望!那也是我們風王族三百多年來都未曾遺忘的承諾!」
「我知道,我知道。」久微喃喃的輕語著,靈眸中隱有水光浮動,聲音隱帶一絲顫音,「所以我來到了你的身邊,我要看著你實現這願望與承諾!夕兒,我會守護著你的,我起誓!」
輕輕捧起惜雲的臉,拂開她額際的髮絲,露出高高的額頭,額間的那一彎玉月瑩雪依舊。右手移向她的眉心,尾指竟隱約透著淡淡的青氣,指尖輕輕一點眉心,然後俯首,額際相碰,眉心相印,剎那間似有一縷青光在兩人眉心一閃,但眨眼即逝,幾疑幻影。
「這會讓我知道你是否平安。」久微輕嘆一聲,依舊將惜雲攬入懷中,長臂在她的身後jiāo握,似為她圈起一堵厚實的牆壁,「夕兒,我但願不會用此飛雲令!」
只是,世事總不會沿著人所願望的路線發展的!想要達成所願,必是要有一定的付出,更甚至是無法計算的代價!
「大將軍,以我軍行進速度來看,三日後我們即可抵達涓城。」
平日杳無人煙的荒原之上現今卻是旌旗飄展,萬馬嘶鳴。
「嗯。」高居戰馬之上的東殊放聽得副將的稟告卻只是淡淡的點點頭,放眼瞭望這一望無際的荒原,腦中所想的卻是大軍離都時皇帝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