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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風夕,她一直是優雅端坐,臉上有著淺淺的、矜持的微笑,目光平靜而溫和的看著所有的人,偶爾啜一口水酒,眼眸微垂,掩去那滿懷的思緒。
宴至戌時,所有人已是七分醉意,三分清醒。
「酒至酣時豈能無歌?」風夕忽然站起身來,靜靜的走至台中,眸光輕掃一圈,谷中剎時靜然無聲,所有的人都停杯止食,凝神看著高台之上美麗而尊貴的風王。
風夕回首,看向座中的華王、皇朝、玉無緣,然後微微一笑,「趁此良時,惜雲願歌一曲以助酒興,也願……」眸光悠遠而深沉的掃向台下所有的士兵,「也願這天下能重還太平!」
「好!」台下響起熱切的歡呼,所有的人齊齊起身向台上的女王致敬。
「皇世子,請借你寶劍一用如何?」風夕回眸看向皇朝,手微微伸出。
皇朝微微點頭,手一揚,腰間寶劍出鞘,飛向半空,風夕翩然躍起,縴手一伸,寶劍已接在手,身子一旋,衣帶飛揚,仿若半空盛開一朵金蓮,挽一抹白綾輕盈的落在台上。
「好!」谷中響起一陣喝彩聲。
風夕垂眸凝視手中寶劍,劍身如冰,火光之下寒光森森,「無雪寶劍,惜雲便以劍為歌,以助諸位酒興!」
話落時,手一揮,一抹寒意便從空而降,劍身舞動,銀芒飛灑,仿若是雪飛大地的空茫,又仿若是長虹貫日的壯麗。
「劍,
刺破青天鍔未殘。
長佇立,
風雪過千山!
劍,
悲魂血影渾不見。
鞘中鳴,
霜刃風華現。
劍,
三尺青鋒照膽寒。
光乍起,
恍若驚雪綻。」
風夕啟喉而歌,歌聲清而亮,但清亮中卻帶一股男兒的軒昂大氣,一種亂世英雄才有的雄邁豪qíng。雪芒飛she,劍舞如蛇,那華麗的金紅王服輕裹的嬌軀,時而展若鳳凰,時而矯躍如龍,時面優雅如鶴,時而輕盈如風,時而柔逸如雲……
但見那台上一團銀芒裹著一抹金虹,又仿若是一湖雪水托著一朵金蓮,谷中四國二十萬大軍皆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高台上那如天女飛舞的身影,目眩神搖,心醉痴迷……原來凜然不可犯的女王也可以這樣的絕美而超凡!
「劍,
醉里挑燈麾下看。
孤煙起,
狂歌笑經年。
劍,
風雨飄搖腰間懸。
嘆一聲,
清淚竟闌珊!」
清越的歌聲如涼風繞過每一個人的耳際,唱至最後一節時,雄氣幽幽dàng去,只餘一縷清音如煙似雨綿綿而溢,纏在每人的心頭,只覺得空濛而悵然,微帶一絲歷盡滄海的淡淡倦意。
待唱至最後一句時,眸光輕轉,縹緲的掃向座中那白衣如雪的天人,幽波微dàng,仿若清露滴出,眸光相遇,那雙似海幽深,又如冰空明的眼眸,仿佛在說著什麼,唇際微動,卻又抿得緊緊的。微微一嘆,轉身回首,黑髮如絲,飛揚如瀑,眸掃萬軍,清冷幽明,素手輕挽,銀龍迴繞,雪芒漸散,劍指九天,人立如凰。
那一夜,風國之王惜雲傾倒了無回谷中四國大軍,傾倒了那些亂世英雄!那一夜無人能忘記風王那雄壯略帶倦意的歌,無人能忘記風王昂揚中略帶淒艷的舞!也是那一夜,風惜雲被譽為「凰王」,她的絕世才華與絕代風姿令所有人為之嚮往,一直為後世津津樂道,不但史書中誦其「風華絕世、琴心無雙」,便是那些野史傳奇小說中都多以她為主角,總是與玉無緣、豐息、皇朝這些亂世翩翩公子連在一起,總是說他們之間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
那一夜,史稱為「無回之約」,又或叫「四王初會」,但史家評論說「華王弈天一生功業比之朝、蘭、惜遠遠不及矣,何德與之相提並論」,因此又將之稱為「三王初會」又或是「王星初現」。
無回之戰看似以平戰議和,但當年參與戰爭的人,不論是皇、風、華、豐任何一國之人,都清楚的知道,也都清楚的認識到,無回谷中,慘敗的是華國,是華王!平手的是皇世子與風王,而還未曾出手的是高潔的玉公子與隱秘的蘭息公子。
也是那一夜後,江湖上開始流傳著武林第一女俠白風夕即為風國女王惜雲的傳說。
曲終人散,宴罷人歸。
篝火燃盡,只餘一堆灰燼,朦朧的晨光之中,一抹白影坐在那已冷卻的灰燼旁,清泠的琴音幽幽傳出,昨夜曾坐數十萬大軍的無回谷,今日卻是空寂而幽靜,只有那琴音飄飄忽忽的在谷中寂寞的奏著,許是想等一個知音人,又許是奏與這谷中萬物、奏與這蒼天大地聽,將心中所有不能道不能訴的,一一托這琴音付與那遙遠的……
「傾盡泠水兮接天月,鏡花如幻兮空意遙。」清泠如琴音的聲音輕輕的、淡淡的響起。
「你來了。」玉無緣輕輕的道,抬首,風夕靜靜的立於面前。這是風夕,這是那個江湖間簡單而瀟灑的白風夕,素白的衣,披散的發,雪玉如月,雙眸如星,臉上帶著淡淡的笑,神qíng間是那無拘而無忌。
「我是來道別的,白風夕不應該是不辭而別之人。」風夕的聲音依然是清泠無波的,沒有悵沒有憾,如山澗的溪水,潺潺流過。
「告別是嗎?」玉無緣看著眼前這素服無華,卻依然風姿如玉的女子,心又在嘆息,沉沉而無奈的嘆息,手終於從琴弦上離開,抱琴起身,雙眸如迷霧後的寒星,「天下間將不再有白風夕了是嗎?」
風夕淺淺一笑,若一朵青蓮開在水中,那般的柔而淡,猶帶一絲清風的涼意,「以後只有風國女王風惜雲。」眸光遙望前方,淺笑依舊,那裡一道紫影慢慢走來。
皇朝靜靜的看著眼前這素衣黑髮的女子,看著那一臉無瑕的笑容,那雙略帶笑意的眼眸,清如水,凈如蓮,這個人……恍惚中是跨越了長長的時空,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那時候他們荒山初遇,他們就是這般模樣,他說要「挖山作湖」,請她「滌塵凈顏」,她說「即算是身在天涯海角,也會趕回來」,可是……也不過一年的時間,可是他們卻彼此走得好遠好遠的,那一句戲言仿佛是前生說起,那樣的遙不可及!
「白風夕真的將不復存在嗎?」皇朝呢喃的低語,似在問風夕,又似在自問。
「風惜雲在時,白風夕便不在!」風夕淡淡的笑道,聲音輕柔卻又那麼堅定。
目光前望,皇朝身後一道青影迅速走來,長眉大眼,短服彎弓,氣宇軒昂,英姿颯慡。
秋九霜大踏步而來,只是想見見這個能令蕭雪空改頭換面,能讓公子贊為風華絕世的白風夕,她到底有何等的魔力呢?
一眼看去,沒有見到什麼魔女,寬大的白色長袍,披散於身後的長髮,偶有風拂過,衣衫飄揚,發如墨綢輕舞,額際墜著一枚如天生般的月形玉飾,整個人那般的簡單又那般的自然。當那雙眼眸隨意的轉來時,心頭那緊繃的弦忽被鬆開了,不由自主的輕輕的舒出一口氣,剎時,只覺得目明心靜,一種從未有過的清慡舒適在四肢百骸靜靜散開。
這就是那被譽為武林第一女子的白風夕嗎?
「你就是寒霜將軍秋九霜嗎?」風夕目注於那個英氣勃勃的青衣女子,淺淺笑問,問得那樣的自然,笑得那般的溫和,仿佛她們是熟識的朋友,仿佛她們不是敵人,她未曾she殺風國的包承,而她未曾she殺皇國的燕瀛洲。
「是的,我是秋九霜。」秋九霜不由自主的回她一笑。
那雙眼眸如冰般透明,可看到眼眸的最深處,那般的無瑕,清涼的掠過面上,同樣的掠過面上那道無數人都會憐嘆的傷疤,那雙眼中只閃過一絲讚賞與一抹欣然的笑意,然後她的臉上閃過一種可惜的神qíng,可是她知道她並不是為她臉上的傷疤而可惜,她可惜的似乎是另一些東西……
「好可惜哦,若是早些認識,我一定邀你一起去醉鬼谷偷老鬼的醉鬼酒喝。」
「呃?」秋九霜一愣,本還在想她可惜的是什麼呢,誰知她可惜的竟然是這個,竟然是少了一個和她一起去偷酒喝的同伴,她就這麼肯定她一定會樂意和她同往?
「老鬼釀的酒啊,實是天下第一!」風夕眼眸微眯,似十分的神往,就連眼角都似流出一絲饞意,「只可惜老鬼看得太緊,若你和我同往,定能好好配合,把老鬼的酒偷個光,氣得老鬼變成真正的鬼!」
「哈哈哈……果然是風夕!」皇朝聞言朗然而笑,看著眼前那個一臉饞意的女子,這是風夕,是那個貪玩好吃的風夕,那個無拘無忌的白風夕啊。
「我一次能喝十壇。」秋九霜伸出手笑看風夕。
「嘻嘻,老鬼說他釀酒天下第一,我喝酒天下第一!」風夕一笑,同樣伸出手來,兩隻手半空相拍,發出輕輕的脆響。
看著眼前笑如花開的女子,這一刻,秋九霜也不由暗暗讚嘆,好一個清澈如水縱xing如風的白風夕!回頭看去,從未見過笑得如此放縱開懷的公子,就連那個永遠淡然無緒的玉公子,此時眼中也是盈著淺淺的卻真實的笑意。
遠遠的,谷口走來一個身影,至谷口後卻未再前進,靜靜的矗立,似若有所待,如恆古飄來的一幅畫。
風夕看看那道身影,然後回首一笑,「再會。」眸光掃過三人,笑意漸斂,淡淡的、無波的道出,「又或是後會無期!」
話音落時她已轉身回走,那般的快速而絕然,仿不給任何人挽留的機會,黑髮在半空中舞過一道長長弧線,然後靜靜的落回那襲白衣上,白色的身影仿佛走得很慢,卻去得極遠。
琴音又幽幽響起,仿佛是挽留,又仿佛只是送別,那麼的婉轉。
看著漸漸走來的風夕,豐息忽覺得心頭一松,慢慢的、輕輕的舒出一口氣,似怕舒急了,便泄露了什麼。
琴音在身後清清的、幽幽的響著,腳仿若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快速的前走,很想回頭看一眼,可是前方……那個身影無言的站在那兒,可是她知道他在等她,漸漸靠近了,那身形五官清晰如鏤刻,那雙如墨玉似的眼眸……那樣的眼光不知為何讓她心頭一跳,只是跳動的是什麼?
且試天下2
正文
二十八、yù求先舍(1)二十八、yù求先舍(2)二十九、王道之遠(1)
三十、豐都和儀(1)三十一、且悲且喜(1)三十二、初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