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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風夕看著此時的他,一身黑衣的他立於城樓之上,仿佛與身後那深廣無垠的夜空融為一體,即算是說出這等激昂之語,他的聲音依然是平靜溫雅,他的神qíng間依然是一片淡然,卻又似是胸有成竹可君臨天下的王者那般超然而自信!一剎那間,她忽然想起在華都,前往天支山的那一夜,屋頂之上那個張開雙臂,要雙手握住這個天下的皇朝,不同的貌、不同的語、不同的氣勢,可這一刻的他與那時的他,何其相似!

    天下……為著這個天下啊……

    「不論你要不要爭,生在王家的我們別無他法!」豐息抬首望天。

    今夜只有稀疏的幾顆星星,月隱在深厚的雲層之後,偶爾露露臉,似對這黑漆漆的下界有些失望,很快便又隱回去。

    風夕看著前方,其實夜色中,沒有什麼能看清,良久後,她忽然道:「我既答應了的事,便不會反悔,況且我……」風夕說著忽然停下來,過一會兒再繼續說道:「你無須一直跟著,戰場就是墳冢,若有閃失……」

    「你好似變了一個人,從迴風國起,若非我一直跟著,我還要當見著的是兩人。」豐息忽打斷她道。

    「惜雲與白風夕本就是兩個人。」風夕聞言回頭看一眼他,伸出雙手,低首俯視,「惜雲與白風夕手中握著的東西是不同的,一個握著一個王國,掌握著那一國的萬物生靈,一個握著一腔熱氣,掌握著自己的生命,一個恭謹謀劃冷靜行事,一個嬉笑怒罵率xing而為,白風夕永遠只存於江湖間,而惜雲則是風國的統治者!」

    「白風夕雖然總對我冷嘲熱諷,但卻從未對我使過心機。」豐息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右手,「惜雲公主---現在的風王---從我踏上風國起便一直對我暗藏機鋒。你是真的擔心我的安危?你不過想要我離去,不想讓我看清這一戰,不想讓我將風國、風雲騎看個清楚罷!」

    「怪哉?你總對別人使心機,卻不許人對你使心機。」風夕聞言卻只是笑笑。

    「任何人都可對我使心機,但唯獨你……」

    豐息目光深沉的看著她,眼中有著一種東西,讓風夕心頭一跳,神思有幾分恍惚的看著他,而被他握住的右手,掌心忽然變得熾熱,那熾熱的感覺從手心漫延開來,傳遍五臟六肺,傳遍四肢百骸!

    「女人……」

    豐息忽然輕輕喚道,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醉人的溫柔,眸光柔如chūn水,握著她右手的手慢慢變緊,輕輕將她拉近,近了……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彼此臉上那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燈光的映she下投下的一排yīn影,而yīn影之後是深不見底的眼睛!

    「黑狐狸!」風夕忽然急急的喚道。

    這一聲似乎驚醒了彼此,豐息放開了她的手,兩人都轉過身,面對城外曠野。

    良久後,風夕才開口道:「回去吧。」

    華都王宮,金華宮。

    皇朝正與玉無緣對弈,皇朝執黑子,玉無緣執白子,才開局不久,但黑子西南一角已為白子困住。

    皇朝執子沉思,久久不落,玉無緣也不催他,反拈一顆棋子在手,反覆把玩。

    「華王要出兵風國,你為何不阻?」玉無緣忽開口問道。

    「什麼?」皇朝太過沉思,竟未聽清,回過神來反問道。

    「華王出兵,你為何打算?」玉無緣再問。

    皇朝聞言一笑,放下手中棋子,而端起茶杯,飲上一口後才道:「華王之xing格你也看到,剛愎自用,自視過高!總認為他華國是現今最富最qiáng之國,他的金衣騎更勝墨羽騎、爭天騎,這個天下,無人敢與之爭峰!」

    他擱下茶杯,然後指向棋盤上西南一角,道:「看到沒,在這裡,他會慘敗的!」

    「連你都這麼說,這個惜雲公主,這支風雲騎看來不是普通的厲害!」玉無緣目光落在西南一角。

    「風雲騎由惜雲公主一手創建,盛名已傳十年,與豐國墨羽騎、與我皇國爭天騎都曾有過jiāo鋒,我們都未在其手中討過好處!華王瞧不起女子,認為惜雲公主、風雲騎只是徒有虛名。哼!我曾派人往風國調查,在風國,人人說起惜雲公主皆是既敬且畏!若只是普通之人會有如此之影響嗎?你我都看過她的文章與詩詞,那絕不是出自庸俗無能之輩!即算惜雲公主並不如傳言中那麼厲害,那她身邊必有輔助之能人!五萬風雲騎足已滅掉十萬金衣騎!」

    皇朝拾起兩顆白子,放在西南一角,「你看,這不是結了嗎?」

    玉無緣一看,果不是,加入了那兩顆白子,黑子便已失西南,不由笑道:「別忘了,黑子是你的,你要眼看他慘敗?」

    「哈哈……」皇朝笑道,「我就是要看他敗!」

    「果然這樣!」玉無緣拾起棋盤上的棋子,一顆顆放回盒內,「你果容不得他。」

    「無緣,不是我容不得他,而是他容不得我!」皇朝正容道,「他妄想奪得風國,得以與我分庭抗禮。哼!這個天下我定要握於掌中,決不與他人共享!」

    「他此次與風國之戰定是慘敗,到時即算能活命而歸,金衣騎也不過是些殘兵敗將,根本不值你爭天騎一擊,你便不費一兵一卒,這華國二千里土地二十座城池便是你的了!他真是挑了個好女婿啊!」玉無緣感嘆道。

    「無緣,你想罵我嗎?」皇朝卻依然面帶笑容。

    「豈會,罵你豈不等於罵我自己有眼無珠。」玉無緣拾起最後一顆白子,放在掌中觀摩,「你不單想要華國而已,就是風國,你也想藉此一舉而得!不是嗎?」

    「哈哈哈……」皇朝大笑,看著玉無緣暢然道,「無緣,你果是我的知己!風雲騎經此一役,定也是元氣大損,到時就是我爭天騎踏平風國之時!這就叫螳螂捕蟬,huáng雀在後!」

    玉無緣卻看著他搖頭嘆道:「你笑這麼大聲就不怕引人側耳,把你這些黑心話都聽去了,到時你那嬌妻豈能饒你?」

    「十丈之內若有人接近豈能瞞過你之耳目。」皇朝卻毫不在意,「至於華純然,她是個聰明的女子,當知道如何為自己打算。」

    說完忽地一嘆,然後看著玉無緣道:「不知現在風夕在哪了?」

    玉無緣把玩棋子的手一頓,然後繼續摩挲著,「她與黑豐息都是來去如風之人,現在或許正在哪處山頂醉酒賞月吧。」

    兩人都有片刻沉默,想起那個恣xing任qíng,瀟灑如風的女子,心頭忽地都不能平靜。

    「當日採蓮台上,她一曲《水蓮吟》不知醉倒不知多少人,三丈高台之上飄然而下的風姿,青湖紅花之上翩然起舞的仙影,我想當日之人,窮其一生都無法忘懷吧。」皇朝忽悠然而道,然後又苦笑道,「我對任何女子從未有如對她那般的qiáng烈想擁有的感覺!我請她當我的皇后,她卻是毫不考慮的拒絕,真是不給面子啊!」

    「她那樣的人,若無拘的風,誰能抓住呢。」玉無緣忽然將最後那一顆白子拋入棋盒內,眼光變得迷離。

    「無緣。」皇朝忽盯住他,目中帶著一抹深思與疑惑,「你可掬那一縷風,而那一縷風明明也對你另眼相看,可為何你卻……」

    「夜深了,我回去休息了。」玉無緣忽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

    皇朝看著他的背影,忽吐出一句:「真是便宜了那個黑豐息了!」

    玉無緣身形一頓,但還是開門離去,離去前丟下一句:「那個黑豐息心思深沉,含而不露,是個不可小瞧之人,你還是好好查查他的來歷吧。」

    玉無緣離去後,皇朝起身推開窗戶,看向天幕,漆黑如墨,點綴著稀疏的幾顆星星。

    「白風夕……黑豐息……」皇朝嘆一口氣,想起那個總是著一襲白布衣、黑色長髮隨意披下的女子,心頭忽變得有些空曠,「在某處山頂醉酒賞月嗎?和黑豐息嗎?唉……」

    仁已十七年四月二十七日。

    抬目望去,但見厲城南門城樓之上旌旗蔽日。

    豐息依然是輕袍緩帶,俊雅雍容,意態悠閒的一步一步慢慢登上城樓。

    兩旁將士皆是鎧甲著身,手握刀槍,肅嚴以待,從中穿過便能感覺到一股bī人氣勢,排山倒海般壓來,讓人遍體生寒!

    登上城樓,看向那風中獵獵作響的戰旗,最為觸目的便是兩面黑色大旗。那兩面大旗皆是墨黑色底,其中最大的那一面上繡有一隻白鳳凰,正展翅翱翔於雲端,意態間帶著一種王者睨視群倫的傲然!旁邊略小的也是墨黑色底,只是上面僅以銀絲勾出一縷飛雲,簡單,但飛揚於風中卻帶著一種不可一世的狂放不羈!

    但最最讓人移不開目的卻是那旌旗之下矗立的風夕!

    只見她身著鎧甲,那是銀白色軟甲,十分合身,緊貼她修長的身軀,襯得她高挑而健美。胸前掛一面銀色蓮形護心鏡,鏡心嵌有一顆血紅的寶石。腰懸古劍,劍柄上垂下一束白色流蘇。頭戴銀盔,盔若鳳凰,鳳頭垂下至額際正抵玉月,兩翅收攏護在雙頰,腦後垂下長長翎羽。肩後是在風中飛揚的白色披風,在陽光的映she下,此時的風夕全身都在閃著耀眼的銀芒,仿若從天而降的遠古戰神,俊美絕倫,不可bī視!

    他見過各種模樣的風夕。江湖間那個簡單瀟灑的風夕,離芳閣中那個妖嬈嫵媚的風夕,落華宮中那個淡雅清麗的風夕,淺雲宮前那個高貴美艷的風夕,紫英殿上那個雍容凜然的風夕……

    可是只有此時此刻的風夕讓他有一種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覺,看著傲立於旗下,正目視前方的她,忽覺世間萬物在這一剎那都消失了,眼中只有她,以那風中獵獵作響的七色旌旗為背景,她獨立於天地間,傲然而絕世!

    仿佛感覺到他的視線一般,風夕微微側頭,移目看向他,然後淡淡一笑。

    「看到這旗幟了嗎?」風夕指指頭頂那面墨底白鳳旗。

    「白鳳旗。」

    「對,白鳳旗!我風氏的標誌!」風夕抬首仰視那風中展翅的白鳳,「這是先祖風獨影的標誌!是這個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白鳳凰!」

    「風獨影?有著『鳳王』稱號的、助始帝得天下的七大傾世名將中唯一的女子!」豐息也抬首仰視著風中的那面白鳳旗,遙想著當年那個英姿颯慡的女子,「傳聞當年的風獨影上戰場時愛著銀白色鎧甲,下戰場時則著白色長袍,因此被始帝賜號『白鳳凰』,受封風國後,國人愛戴,喜仿效她之打扮,於是風國人皆愛著白衣,而白風國也就由此而得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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