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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金鈴樓蘭曲,未引傾耳聽?

    暫且停游步,大漠紅妝血!

    啟窗挽流風,汝復追雲影?

    披香驚鴻舞,未引回眸笑?

    暫且停游步,昭陽弦三千!

    啟窗挽流風,汝復追雲影?

    流霞迴文錦,未引留連意?

    暫且停游步,chūn日絲如絮!

    啟窗挽流風,汝復追雲影?

    長gān青梅樹,未引歸來燕?

    暫且停游步,竹馬簫如咽!」

    久微的嗓音低沉中略帶吵啞,將歌中那微微希冀、那深沉的挽意、那最後的失望,那悲涼的呼泣一一帶出,讓人身臨其境。

    韓朴、顏九泰不由為歌聲所吸,皆走至院中。

    風夕仿佛被這歌中的哀傷所感,抬手遮住一雙眼眸,深默半晌,才沉沉吐出,「你去過風國?」

    「是啊。」久微將琴推開,端過茶杯遞與風夕,「我三月前還在風國,這首歌謠在風國廣為流傳,可說三歲小兒都會唱的。」

    「竹馬簫如咽……」風夕抬手接過茶杯,看著杯中映出的夜空,抬首望天,「簫簫如咽嗎?」

    「我想作這歌的人一定很哀傷吧?」久微眼光掃過風夕,然後也抬首望天,星月光輝中,他那張平凡的臉竟是十分的生動,且帶一種仿佛能窺視天地奧秘的靈氣,「只是這人卻是哀傷得無能為力。」

    「我很久都沒有回家了,也很久沒有聽到這首歌謠了。」風夕眸中泛起波光,仿佛是那鏡湖被月華所映的而閃爍的淋漓光華,即算燦爛也隱帶水氣,「而作這歌的人也已逝去六年了……六年的時間……可以讓一個鮮血活ròu的軀體化為一攤白骨吧。」

    「你是否想回家了?」久微垂首看她,目光閃著一種隱秘的光芒。

    「回家嘛……也該回去看看了,現在也必須回去看看了。」風夕閉目輕語。

    「因為這寫歌的人?還是因為那個家現在……」久微的話隱帶一種刺探。

    風夕睜眸看向他,那一眼讓久微未盡之言猛然止住。

    「原來姐姐是風國人呀。」韓朴走過坐在搖椅上。

    「嗯。」風夕轉頭看著韓朴,抬撫著他的腦袋,片刻後轉向顏九泰,「顏大哥,煩你準備行裝。」

    「是。」顏九泰點頭,然後又追問一句,「是準備迴風國去的行裝嗎?」

    「不是,是準備你與朴兒的行裝。」風夕搖頭道。

    顏九泰聞言疑惑的看看風夕。

    「顏大哥,你昔日曾以久羅誓言向我起誓,終生服侍我。」風夕看著顏九泰道,而久微聞得此言不由目光一閃,盯在顏九泰身上。

    「是的。」顏九泰跪下身,執起風夕的手置於額上,「但有吩咐,萬死不辭!」

    「那麼我要你答應我,在以後的五年中,守護在韓朴身邊,不能讓他有任何損傷!」風夕站起身來,微彎腰,以掌覆其額頭,神qíng莊重嚴肅。

    「是!」顏九泰毫不由豫的答道。

    「你明日即帶韓朴前往祈雲塗城境內的霧山,此山終年迷霧環繞,外人入內必迷路而亡。等下我會告訴你上山方法,到時你往山最高峰迴霧峰找一個張口便吟詩的、自認為是絕代美男的老怪物。」風夕扶起顏九泰,「你告訴他,有人來還他八年前走丟的徒弟,他自會收朴兒為徒,朴兒至少也要習藝五年,所以這五年你必須寸步不離霧山守護著他!」

    「九泰必不負姑娘囑咐!」

    「姐姐,難道你不和我們一起?」韓朴一聽忙拉住風夕。

    「朴兒,姐姐要回家去了,不能再照顧你了。」風夕將韓朴從椅上拉起,「所以你要學著自己照顧自己了。」

    「為什麼姐姐回家便不能照顧朴兒?難道你家人不喜歡你帶朴兒回去?朴兒自己也會照顧自己,不會添麻煩,而且朴兒都說了,以後還會照顧姐姐!」韓朴一聽不由大聲道,仿若一隻即將被人丟棄的小貓,聲音隱帶一絲嘶啞的啜泣。

    「朴兒,姐姐的家啊不適合你去的,那裡會毀了你!」風夕輕輕擁住韓朴,「而且以後我也將沒有時間再照看你了,所以才送你去霧山老怪那裡,那個老怪物雖怪,但一身文才武功卻是當世罕見,你一定要好好學,學盡老怪物的本領!」

    「不要!不要!」韓朴死命的抓緊她的衣,「你答應過朴兒,永遠不許丟棄朴兒!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的!」

    風夕抬起韓朴的小臉,眼中含著一汪淚珠,卻死命也不肯落下,「朴兒,姐姐答應了你,所以決不丟棄你,只是送你去學藝,五年後就可以再相見了。」

    「不要!我不要去!我要跟著姐姐!姐姐那麼好的武功,我可以跟姐姐學!」韓朴大聲的叫著,淚珠終於破堤而下。

    風夕靜靜的看著他,神qíng間是從未有過的端嚴,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時一片平靜,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姐姐……朴兒不要去……朴兒會好好練武的……不會要姐姐分心照顧的……朴兒會乖乖聽顏大哥的話的……姐姐……你不要丟下朴兒好不好?」韓朴哽咽著道,一雙手抓緊風夕胸前衣襟,胸上淚水縱橫也顧不上擦,就怕一鬆手,眼前的人便不見了。

    「朴兒,這翡翠珏是姐姐出生時,姐姐的爺爺所賜,現在姐姐將其中一半送給你。」風夕從懷中掏出一對翡翠玉珏,將其中一半放入韓朴手中,「姐姐說過五年後見就一定會五年後見的,你要相信姐姐!」

    「可是……」

    「朴兒,你不是說過要照顧姐姐嗎?那麼你去學好本領,五年後,你來照顧姐姐!」風夕拭去他臉上的淚水,「而且男孩子絕不可以輕易流淚!知道嗎?」

    「可是我不想和姐姐分開!」韓朴握緊手中半塊玉。

    「人生幾十年,區區五年算什麼。」風夕抱住韓朴,這孩子此時只到她胸前,但五年後他或許就長得比她高了,「朴兒,聽話,和顏大哥去霧山,五年後姐姐就去接你,好嗎?」

    韓朴抱住風夕,既不能答應,又不能不答應,只好緊緊的抱著她。

    「久微,我要回家了,請你當我的廚師好不好?」

    「好!」

    四月二日,是華國純然公主與皇國世子皇朝的大婚之日,因公主是華王最寵愛的女兒,其婚典可謂華國三十年以來未曾有過的盛大奢華,華國舉國上下一同歡慶,整個華都都沉浸在一片喜慶之中。

    四月三日,公主大婚的第二日。純然公主不知何故,堅持要在這一天在金華宮設宴招待她的兩位朋友白風黑息,華王對於這最寵愛的女兒總是有求必應,因此在金華宮大殿擺下宴席,專請白風黑息以及皇世子的好友玉無緣玉公子,並親自與公主、駙馬一起招待三位。

    華王宮的宮殿,除卻純然公主居住之宮殿名為落華宮外,其餘所有宮殿命名首字皆為金,而且所有的宮殿都琉璃碧瓦,雕甍繡欄,一派金碧輝煌,盡顯華國富蓋六國的氣派。

    金華宮的大殿中,只擺有一桌酒宴,華王坐於首位,左首華純然與皇朝,右首風夕與豐息,中對玉無緣,桌旁宮人侍立,此時宴正一半,賓主盡歡。

    「純然敬兩位一杯!」華純然親自斟酒,親手捧與風夕與豐息,目光溜過,神色一片平靜。

    「多謝公主。」兩人接酒,皆是一飲而盡,豐息儀態端莊,盡顯貴公子雅氣,而風夕卻是嘴喝著酒,眼珠子卻是左右溜視。

    「純然再敬兩位一杯,此生能得……兩位朋友,純然至死也開懷!」華純然再斟酒。

    「嘻嘻……能有一位天下第一美人做朋友,我風夕也覺得是前輩子修來的福,華美人,這杯我敬你!」風夕嘻嘻一笑,然後先gān為敬。

    「息能得公主引以為友,乃感萬分榮幸。息借這一杯酒,恭祝公主新婚,願公主與皇世子白頭偕老!」豐息也舉杯而敬。

    華純然舉杯一飲而盡。

    「神色靜然,語笑嫣然,果然是大家風範!」風夕桌下踢踢豐息,舉杯遮唇,細若蚊音,「你這黑狐狸真是沒福!」

    豐息不動聲色的躲開,面帶雍容淺笑,目光平視,溫文爾雅。

    「早就聽得純兒對風姑娘讚譽有加,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常人。」華王看著這個聞名久已,今日才得一見的白風夕,只覺她言行太過放肆,在他這一國之君面前竟是舉杯大飲、據案大嚼,仿佛一百年沒吃過東西一般的饑渴,若非礙著座上其它客人,華王真想即刻哄人!

    「大王,你覺得我不同常人是不是你沒有見過我……嗯……」風夕一口咬下一大塊jī腿,咀嚼了幾下才繼續道,「沒見過我這般能吃的人?」

    「呃?」華王料不到風夕竟一言捅破他心思,但他馬上笑道,「所謂能者多勞,那勞者必多食,風姑娘心懷天下,救助世人,想來十分辛苦,自比之常人多食些。」

    「呵呵……」風夕輕笑出聲,端杯飲一口酒,眸光一掃華純然,然後對華王道,「多謝華王讚美,夕敬華王一杯!」

    皇朝聞得她的笑聲,目光掃來,似帶同感,玉無緣的目光看向她,唇際微動,似笑似嘆。

    「不,姑娘這些日子能伴純兒這般開懷,應是本王敬你才是,以謝姑娘。」華王端杯道,轉頭再看玉無緣,「玉公子果然容顏如玉、風采如玉,本王也敬你!」

    「不敢!」玉無緣淡然起身舉杯。

    「得一國之君敬酒,世人也沒幾人有如此榮幸。」風夕微微一笑,只是眼眸微垂,掩去那一絲訕意,「大王如此禮賢下士,難怪有孟嘗賢君之稱,莫怪華國如些昌盛!」

    「哈哈……風姑娘過譽。」風夕一言拍得華王通體舒泰,朗然大笑,「白風黑息、再加天下第一公子玉無緣,若能留在我華國,以諸位之能,定能讓我華國更加的昌盛!」

    風夕聞言一笑,「大王的話真是好聽極了,這裡這麼的富裕,每天美酒美食,真讓我樂不思蜀也。只是風夕一介糙民,懶散慣了,況且夕明日即將離去,因此只得謝過大王誠意。」

    此言一出,座中除豐息外,所有人皆目注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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