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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風夕聞言抬頭直視他的目光,驀然心頭一顫,半晌無語。

    「做英雄,要有以一敵萬的絕世武功,要笑談生死的慨然氣概,光明磊落的胸襟氣度,他是戰一人、戰百人、戰萬人……而不敗的神話!如星如月般光明,是萬眾景仰的神!」皇朝以手指天,天幕上一鉤殘月,點點繁星。

    「而我選擇當王者!王者是權衡、謀劃、取捨、定奪……是戰千千萬萬、戰整個天下的人!我要做王者!我要用我這雙手握住這個天下!握住天下需要力量,需要這個天下最為qiáng大的力量!所以我要累積力量,通過各種手段、各種途徑累積我所需要的力量!成為這個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王者!」皇朝伸長手臂,敞開懷抱,仿佛要擁抱這個天地,臉上的神qíng莊嚴而肅穆!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絕然!

    星月的淺輝映she在他的臉上,從風夕的角度的看去,他一半在光中,一半在黑暗中!這個人此刻的氣勢是可吞下整個天地,仿若頂天踏地的巨人,高不可仰!他會握住這個天下吧?只是……心沒由來的沉沉落下,仿若這一刻,自己失去了一份很珍貴的東西!只是卻註定會失去的!

    壓住心頭的微澀,轉過身來,看著腳下黑壓壓的大地,只覺一種寒意生出,不由自主的抱住手臂。其實這個亂世中的有志者就應如此,不擇手段的謀劃策略,才能成就霸業,他如此,他也如此,所有的人都如此!這世間可有人做事是不要求利益回報?做事只是純粹的想做,而不是心機沉沉的出手?

    「與這天下相比,我便不值一提。」風夕抱起地上的酒罈,「至尊的地位、權利在你們男人心中是勝過一切的!」

    「風夕,你拒絕是真的只是因為我會有很多妻室?還是因為你心中早已有人?」皇朝看著即要離去的風夕,脫口問出這幾次yù問出口的話。

    風夕聞言看看手中酒罈,夜風chuī起她長長的髮絲,遮住她的雙眸,唇際露出一絲飄忽的淺笑,卻有些茫然、有些無奈、甚至還帶有一絲哀傷!

    「心中的人嗎,或許會有,或許會無!只是……不論我心中有否人,不論是做王妃還是皇后,我都不會嫁你!因為……」

    皇朝聞言並未動怒,只是眉頭一挑,示意她說下去。

    「因為你只是朋友!」風夕看著皇朝的眼睛淡淡吐出。是的,這個人作為敵人,他太qiáng!作為愛人,身心太累!只有做朋友,做保持距離的朋友才是最好的!

    皇朝聞言卻是一笑,伸出手來,輕輕攬住風夕的肩膀,這一次,風夕未推開他,「我從出生至今,從來沒遇過任何挫折,你是第一個。」

    風夕看著他平靜的神色,燦然一笑,「或許你馬上還會在另一個女子身上再次嘗到敗績!」

    「那並不重要,我若只因兩個女子便一敗塗地,那上天生我皇朝何用!」皇朝放開風夕,恢復他尊貴傲然的皇世子面目。

    「所以對於你來說,只有天下才是最重要的!」風夕身形一退,轉身離去。

    「能娶到你的人定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但能做你的朋友,也是非常幸運的!」皇朝看著她的背影緩緩道出。

    「只是朋友卻很少有一輩子的!」

    風夕身影已逝,話音卻遠遠傳來,獨留皇朝於屋頂之上細細品味她這最後一語。

    天支山,高山峰,流水亭。

    翠柏青松環繞的高山峰頂,在西面近懸崖邊建有一座石亭,亭皆是此山上的巨石而建,簡單樸實卻大氣。

    這高山峰、流水亭流傳著一個動人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名樂師,獨善理琴,但當時的皇帝卻最中意鼓瑟,於是舉國上下,全是會瑟為榮,百樂閒置。

    於是這個只會彈琴的樂師,雖琴藝絕代,卻無人欣賞,更甚至彈琴時還會遭人rǔ罵,皆認為他對皇帝不敬!所以這名琴師便不再在人前彈琴,而是攜琴至這天支山頂,彈琴與這高山幽谷、白雲清風聽。

    有一天,他又在這山峰上彈琴時,忽聞身後有人鼓掌。

    琴師十分驚奇,回頭一看,只見一人一邊走來一邊歌道:

    山君抱綠綺,西上天支峰。

    閒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

    塵心洗流水,餘響入霜鍾。

    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改李白的)

    琴師與此人結為知己,以後琴師便只彈琴給此人聽。琴師名叫高山,而那聽琴之人便叫流水。

    後來皇帝駕崩,新帝即位。

    這位新皇帝卻不似他的父親那樣,只喜歡瑟,他jīng通音律,對各種樂器之音只要是佳品,他都喜愛聽,於是百樂又在民間興起。

    新帝也聽聞了高山的高超琴藝,於是便下旨,邀高山進宮彈琴,但高山卻拒絕了,他說,有生之年,他只彈琴與流水聽,因為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只有流水才是他真正的知音。

    前來傳旨的官員見他竟敢拒絕皇帝,不由皆是驚怒,便將他抓起來押往帝都,但到了皇宮,高山依然沒有彈琴給皇帝聽,因為他在路上竟自折手骨!他此生是再也不能彈琴了!

    皇帝也為他的絕烈而感動,便放他回去,並賞賜他一些珠寶。

    但高山什麼也沒要,只是孤身回家了。

    回到家鄉後,卻發現流水已在他被抓往帝都後,自刺雙耳,他此生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高山與流水知道彼此的qíng況後,只是相視一笑,然後兩人抱琴上天支山,但是卻再也沒有下來。有人說他們他們是跳下山崖死了,有人說他們在天支山幽谷隱居起來了,有人說他們被天帝派神仙接往天庭了……各種各樣的傳說流傳下來,但人們一般喜歡相信最後一種說法。

    後來,仰慕他們的後人便將當年高山彈琴的山峰稱作高山峰,且在高山峰頂建起這座石亭,取名為流水亭,用以紀念他倆人的友qíng。

    高山峰峰頂之上,風chuī得衣袂飛揚,而那一輪皓月正當空而掛,灑下清輝若一層薄紗,輕柔的籠在這高峰上,輕輕的將流水亭圍繞,而此時還有那清雅絕俗的琴音在隨風而飛,在隨月而舞,清幽而雅逸,閒適而舒心,再加上亭中那白衣如雪,風姿如仙的兩人,一切如夢如幻,仿若置身仙境,重會那高山流水。

    「這一曲飄逸似不食人間煙火,我聽著,仿佛以為自己已到碧落山上,正採花為食,取瓊泉而飲,摘瑤果而逗仙鹿,踏流霞而戲青娥。」

    在琴音止歇時,風夕睜開雙眸,看向眼前的玉無緣,悠然而嘆,世間也只有此人才能彈出這般絕俗的琴音。

    「高山流水……高山的琴音果然也只有流水能聽懂。」玉無緣抬首注目於風夕,眼前的女子擁有一顆玲瓏剔透若水晶的心,永遠是那般灑脫自然,在任何地方都是一道獨特的風景,讓人看著便舒心暢意。

    風夕聞言微微一笑,高山流水,他們會是嗎?

    「這支琴曲叫什麼?」

    「沒有名字?」玉無緣抬首看看空中明月,「這支琴曲只不過是我此時此刻的感受而已,我只是隨心而彈。」

    「沒有名字?呵……你的琴沒有名字,想不到你彈的曲也沒有名字。」風夕移過琴,十分的普通,隨手一挑琴弦,發出空靈的清音,「隨心而彈便不是凡曲,難怪人人稱誦你為天下第一公子!」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浮利,虛苦勞神。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玉無緣捧著酒罈斟滿桌上石杯。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幾時歸去作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風夕執杯在手,目注於他,笑吟吟的接道。

    「幾時歸去……歸去……風夕,我真要歸去了。」玉無緣忽然輕輕吐出,眼睛忽然移向亭外那萬丈峭壁。

    「歸去?」風夕聞言看住他,沒來由的心口猛然一緊,手中杯一抖,然後擱於石桌上。

    「是啊,我要歸去。」玉無緣依然看著絕壁,未曾回頭。

    「是嗎?今晚就是辭別嗎?」風夕忽地笑笑,「要到哪去?何時走?可要……可有同伴?」

    玉無緣回首,目光落在她臉上,空濛中帶著一種深幽,聲音卻是那般清晰,「不和誰,一個人,也許很快,也許過些日子。」

    「一個人是嗎?」風夕還是在笑,笑得燦爛,然後手猛的一推,將琴推回他面前,「不是一個人吧,至少要帶著這琴,高山不論走到哪,不管有沒有流水,至少都有琴的!」

    「風夕。」玉無緣忽然握住她的手,目光深幽難懂的看著她,還帶著一種莫名的傷痛,「我不是高山,我從來不是高山……」

    說到此處忽然頓住,喉嚨處似哽住了一般,無法再說話。

    風夕看著他,目中帶著一種微弱的希冀看著他,等著他說話,等著他說出……

    「我只是玉無緣。」玉無緣輕輕吐出,說出這一句話便似傾盡所有心力,一瞬間他是那麼的疲倦蒼白。

    「我知道。」風夕將手輕輕從他手中抽出,一瞬間手足冰冷,如置冰窟。

    「風雨千山玉獨行,天下傾心嘆無緣。」玉無緣輕輕念出,看著空空的掌心,一絲苦笑浮上那一貫雲淡風清的面容,「說得多貼切啊,傳出這兩句話的人是不是看盡我玉無緣一生了!」

    「天下嘆無緣是嗎?」風夕一笑,這一次卻笑得那般的苦,怎麼藏也藏不住,無緣……無緣啊!

    「不是天下嘆,是我嘆!」玉無緣看著她,眼中有著即將傾瀉的某種東西,但他轉頭,瀉向那深不見底的幽谷!

    「不管誰嘆都是無緣。」風夕站起身來,「只是若有緣也當無緣,那便可笑可悲!」

    「你請我聽琴,我便贈你一歌罷。」

    說完她足尖一點落在亭外那一丈見方的空地上,手一伸,袖中白綾飛出。

    「瑤糙珂碧,chūn入武陵溪。

    溪上桃花無數,枝上有huáng鸝。

    我yù穿花尋路,直入白雲深處,浩氣展虹霓。

    祗恐花深里,紅露濕人衣。」

    她啟唇而歌,聲音清越,直入雲霄,身形也隨歌而舞,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白綾在空中翻飛,衣裙飛揚於夜風中,仿若天女飛舞。

    「坐玉石,倚玉枕,拂金徽。

    謫仙何處,無人伴我白螺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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