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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戰鼓擂響,萬軍嘶吼,鐵槍錚錚,旌旗蔽日,南國大軍又發動進攻,三面bī向烏城,必要一舉攻破。

    弓箭準備,長槍擦亮,大刀磨利,烏城內白軍固守城池,生死存亡便在這一戰,只要能堅持到明天,援軍即至,那時便不怕南軍進攻。

    「轟轟!轟轟!」南國大軍齊發!

    「嗖嗖!嗖嗖!」白軍羽箭架起!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南國大家不停的推進,離烏城越來越近。

    南軍大將軍拓拔弘坐在戰馬上,眯起雙眼看向那座孤城,大軍已三面圍上,只要他一聲令下,烏城便化為烏有!

    烏城破損的城頭上,守城將軍莫聲遠看著漸漸bī近的南軍,雖是冬天,但他額際卻冒出細汗,左手握緊手中劍,右手握緊令旗,只要南軍進攻,必要萬箭齊發!

    拓拔弘抬手舉起手中令旗!

    莫聲遠抬手舉起手中令旗!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gān雲霄。

    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

    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

    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

    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yīn雨濕聲啾啾。」

    就在兩軍一觸即發之刻,荒原之上忽響起了沉鬱悲蒼的歌聲,長長悠悠,響遍整個荒原與烏城。

    拓拔弘、莫聲遠忘記揮下令旗,弓箭手停止了拉弓,刀槍手放下了刀槍,一時,所有的人都沉迷於這淒哀的歌聲中,想起了家中父母妻兒,不由心悽然。

    「什麼人?」

    拓拔弘氣納丹田,揚聲喝道,聲音傳得遠遠的,不但近處的南國大軍耳膜震動,便是烏城的白軍也能隱約聽得。

    「在下玉無緣。」

    一個比風還要輕,比雲還要縹緲的聲音柔和的響起,仿佛人就在眼前,白、南數萬大軍卻無一漏聽。

    「玉公子?!」

    萬軍譁然,是玉公子嗎?所有的人不由都伸頸引盼,那個心懷天下的第一公子,他就在這裡嗎?

    「是玉公子嗎?」拓拔弘大聲叫道。

    「玉公子在哪?」莫聲遠也大聲叫道。

    「是無緣,無緣在此。」那個溫和的聲音落下時,一個白色人影飄下,落在兩軍對峙前的一個土丘上,衣袂飛揚,似要隨風而去。

    拓拔弘縱馬於軍前,莫聲遠也跳上城頭,竟絲毫都未顧忌到自己這般顯身,或許會遭敵軍襲she。

    「玉公子!」拓拔弘在馬上抱拳。

    「玉公子!」莫聲遠也在牆頭抱拳作禮。

    「拓拔將軍,莫將軍。」玉無緣也微微拱手,「白、南兩國同為皇帝陛下的臣子,本應和睦相處,卻不知兩位將軍為何開戰?」

    「玉公子,白、南兩國既同為陛下臣子,理應對皇帝陛下遵從,皇帝陛下曾發詔全國,尋得玄尊令者必要送回帝都,但白王得令卻私藏,這豈不是有違帝旨,因此我王派我攻打白國,必要將玄尊令送回帝都!」拓拔弘揚聲道。

    「玉公子明鑑,玄尊令雖有傳言出現在白國,但我王確實未得,如何將之jiāo回帝都,這分明是南王攻打之藉口!」莫聲遠也揚聲道。

    「兩位將軍,白、南兩國所有的士兵,你們可相信無緣的話?」玉無緣卻只是淡然一笑,揚聲問道,並不想要知道兩國誰對誰錯。

    「信!」

    兩位將軍還來不及回答,所有的士兵卻齊聲答道,剎時荒原聲竭行雲。

    「玄尊令並不在白國,它在皇國。」玉無緣的聲音悠悠傳出,仿若石從天降,驚起千層làng。

    「什麼?玄尊令竟在皇國?」

    「那我們這場仗豈不白打了?」

    「死那麼多人竟打了一場冤枉仗!」

    …………

    當下不但拓拔弘、莫聲遠震驚,便是白、南數萬士兵莫不驚訝,想不到他們為之血戰的玄尊令根本不在白國,而南國更是師出無名。

    「兩位將軍,玄尊令既然不在白南,那便休戰罷。又何必讓『哭聲直上gān雲霄』,何必『流血成海水』,更不要『白骨無人收』!我想白、南的所有士兵都不願再打下去吧?」玉無緣柔和的聲音蓋過所有的暄嘩,在每一個人的耳邊輕輕響起。

    剎時,荒原一片寂靜,除去偶爾的馬鳴聲,整個天地都是靜然的,仿佛那千軍萬馬不存在一般的靜寂。

    「拓拔將軍,如果南王要盡忠於皇帝陛下,那便請他去皇國取玄尊令罷。」玉無緣看向拓拔弘道。

    在玉無緣那明亮得可以透視世間所有一切的目光下,拓拔弘無法說出任何話。只因為他本就知道攻打白國並非為著玄尊令,令不過是藉口,一個哄騙白、南兩國百姓、士兵,讓他們師出有名的藉口,可是此時卻被玉無緣一言捅破,讓他不再有攻打白國的理由,但同樣的,他卻又無法說出要去皇國奪令的話來,只因為皇國豈是那麼容易攻打的!

    「無緣言盡於此,告辭。」玉無緣輕輕一揖,似對兩位將軍,又似對這所有的士兵,帶著輕輕的嘆息,然後飄然而去。

    所有的人都目送他而去,似想挽留,卻又都未說出口,只是不舍的看著那個白色的、單薄的背影,慢慢遠去,最後終於消逝於風中。

    「唉呀!吃得好飽呀!好久沒這麼吃一頓了!」

    泰城九城酒樓前,走出撫著肚皮的風夕與韓朴。

    「姐姐,你還剩多少銀葉?會不會吃完這頓,下一頓又要隔個十天半月的?」韓朴瞄了瞄風夕的錢袋問道。

    「嗝!」風夕打了一個飽嗝,然後揮揮手道,「放心啦,朴兒,這次我一共贏了一百銀葉,夠我們用個三五月的。」

    「你一下子贏了這麼多銀葉?」韓朴咋舌道,然後馬上拉住風夕的衣袖拖著她往回走,「你既然這麼會賭錢,那gān麼不多贏些?走,再去賭一回,至少也要贏個一兩年的飯錢啊!」

    「朴兒……」風夕拖長聲音喚道。

    「gān麼?」韓朴回頭。

    「笨!」風夕手一伸,便狠狠的敲了他一個響頭,「你爹難道沒告訴過你,人要知足,知足者才能常樂,貪婪者必遭橫禍!懂嗎?要知道見好就收!」

    「唉喲!」韓朴放開風夕,抱住腦袋,這一下敲得還真狠,讓他腦門火辣辣的痛。

    「不過呢……」風夕一手托下巴,細看著韓朴,「那韓老頭可是十分貪財之人,你有他的遺傳也是可能理解的,只不過……」

    手又一伸,拍在韓朴腦頂上,「以後有我教導你,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兩袖清風、受人萬分尊敬的窮大俠!」

    「別拍我腦袋!」韓朴一把抓住風夕的手,皺著眉看她,「很痛啊!」

    「好吧。」風夕不再拍他,手順便在他腦門上揉揉,「為了補償你這兩下痛,我帶你去買新衣服,順便再買輛馬車,這麼冷的天,走在路上風chuī雨淋的,姑娘我實在受不了。」

    聽得風夕的話,韓朴抓住風夕的手放鬆了,但並沒放下,只是看著風夕。

    「走了,給你買新衣服去。」風夕牽起他的手,轉身找衣鋪。

    「朴兒,你喜歡什麼顏色的衣服?首先聲明哦,你可不許挑那些貴死人的綾羅綢緞,將就一下,只要能保暖併合身就行了。嗯,至於顏色,不如還是穿白色如何?你既然成了我弟弟,那麼當然也要跟我一樣穿白色,我是白風夕,將來你就是白韓朴如何?朴兒……」

    風夕嘮叨了半天,卻發現身邊的人一聲不吭的,不由側臉看向他,卻發現韓個低垂著頭,沉默的邁著步子跟著她,握在她手中的手竟微微顫抖。

    「朴兒,你gān麼不吭聲?」風夕不由停下腳步,「想以沉默抗議我不給你買漂亮衣服?我告訴你哦,我可……」

    風夕的話忽然打住了,只見韓朴抬首看她,一張俊秀的小臉上布滿淚水。

    「朴兒,你……怎麼啦?是不是太冷啊?」風夕摩擦著他發抖的雙手。

    「姐姐。」韓朴撲進風夕懷中,抱住她,一臉的淚便揉進她胸口,「姐姐……姐姐……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懷中抱住的這個溫暖的身體告訴他,風夕根本不畏冷,以她那般高深的功力,便是置身冰天雪地,她依然會溫如暖玉。是為了他,所以才說要添新衣禦寒,要買馬車遮風避雨,否則風夕不會去賭錢,若她願賭,便不會這一路餐風露宿,贏那些人的錢,想來她一定不開心的。

    可是為了他……其實她根本可以不理他的,他們無親無故,唯一的牽聯便是那付藥方,但那藥方雖珍貴,同樣也很危險,若被人知曉在她身上,必會引天下武林人爭奪,隨時會有滅身之禍,可是她還是帶著他,沒有絲毫怨言,一路的戲謔玩耍不過是她的一種人生方式。

    「朴兒,你一個男孩子卻這般敏感細膩,對你以後,真不知是好是壞。風夕一顆心不由軟下來,拍拍懷中的人,無聲的嘆一口氣。

    「姐姐,以後朴兒也照顧你!照顧你一輩子!」韓朴鄭重的許下他的承諾,卻不知他的承諾有多重!

    「朴兒,咱們先去買衣服吧。」風夕抬起韓朴的臉,擦去他臉上的淚水,「看你一個男孩子,一天哭上兩次,羞不羞呀。」

    韓朴臉一紅,又把臉藏進風夕懷中,他喜歡這個懷抱,又暖又香,埋進這個懷抱,似乎整個天地都變了,安祥而寧靜。

    很多年後,那個名震武林的、喜歡一邊吟著詩、一邊舞著劍的白風龍,此時不過是一個愛哭的、容易臉紅的、喜歡懶在姐姐懷中撒撒嬌的孩子。

    「走啦。」風夕牽起他。

    兩人走過四條街,拐進一條偏僻的巷子裡,前頭似是一無人居住的宅院,高大的朱門已紅漆斑斑,屋檐蛛網密織,門前的石獅一個倒在地上,一個依然把守正門,只是灰塵huáng葉落了滿身。

    風夕走過去,衣袖一揮,揮去立著的石獅上的灰塵,足尖一點,攜著韓朴飛身躍於石獅上,輕盈若rǔ燕。

    石獅上的兩人,襯著身後那斷牆殘瓦、滿地huáng葉,顯得格外的突出,仿若是一幅發huáng的、有些頹廢的古畫,忽然走進兩個活人,想要添幾分生氣,卻只是融進了那種似從遠古走來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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