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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53:24 作者: 傾泠月
    忽然一個極低的喘息聲響起,仿佛是野shòu受傷的低喘,風夕卻猛然停下腳步,側耳細聽,卻再無聽到。

    夜晚的樹林中更是一片黑暗,樹fèng間偶爾透進一絲淺淺的星光,風拂過時,樹葉發出「沙沙」聲響,除此外一片yīn暗寂靜。

    風夕站定,靜靜等候。

    終於,又一聲極低的吸氣聲傳來,她迅速往發聲處飛去,一道劍光閃爍,直向她刺來,她早有防備,白綾飛出,瞬間便纏住了劍,然後她鼻端聞到一股血腥味。

    「燕瀛洲?」她低低的喚道,白綾鬆開,飛回袖中。

    「風女俠?」沙啞的聲音響起,劍光收斂。

    借著淡淡的星光,憑著習武人稍qiáng的目力,風夕看到燕瀛洲正半跪於地,她趕忙蹲下身來,只見他臉上冒著豆大的汗珠,一張臉蒼白如紙,唇已是一片烏青。

    「傷勢又加重了。」

    風夕低低嘆一句,然後趕忙從懷中掏出藥來,餵他吃下兩顆佛心丹,然後伸手至他肋下,觸手只覺濕濡濡的,不看也知,定是一手的黑血,心頭一顫,也顧不得許多,撕開他肋下衣裳,倒出一顆佛心丹,揉碎敷在傷口上,再灑上紫府散,然後解下腰間衣帶,緊緊縛住他傷口。

    「把衣服脫下,我給你其它傷口上藥。」風夕淡淡的吩咐一句。

    這一次燕瀛洲竟不再害羞,非常合作的解開衣裳。

    「呵呵……」風夕似想到什麼忽的輕笑一聲,「我本以為你光著身子跑呢,誰知你竟穿衣服了,你哪來的。」

    「殺一個人,奪的。」燕瀛洲低聲道,忽又「噝噝」吸著冷氣,只因傷口與衣服粘在一起了,雖是小心剝下,但依然疼痛難禁。

    「活該。」風夕低罵一聲,但手下卻格外放輕力道,小心翼翼的幫他褪下衣裳,以免牽動肋下包好的傷口,「你gān麼不等我回來?」

    燕瀛洲卻不答話,只是黑暗中那雙眼睛閃著亮光看一眼風夕。

    「我白風夕是怕連累的人嗎?」風夕低低冷哼,手下卻利落的灑下紫府散。

    燕瀛洲依然不吭聲。

    當下兩人不再說話,一個專心上藥,一個配合著。

    只是……在第一次上藥時,一個昏迷不醒,一個旨在救人,心無旁咎,根本未曾想到這是一種男女之間的肌膚相親。

    可此時,兩人都是清醒的,黑暗中兩人靠得極近,脖頸間是彼此熱熱的呼吸。一個感覺一雙清涼的柔荑在身上遊走,只覺得心旌搖動,舒適銷魂!一個觸手之下是結實的肌ròu,雄健的體魄,那些傷口不覺可怕醜陋,反讓一顆心軟軟的!彼此心中忽生一種微妙的感覺,清楚的意識到對方是與自己絕然不同的一個男人(女人)。一種暖昧而cháo濕的氣息便在兩人之間散開,讓他們臉紅得發燙,心跳如擂鼓!這一刻的感覺是他們此生都未曾感受過的。

    當終於上完藥後,一個靜靜穿上衣裳,一個難得的靜坐一旁,彼此間不說一話,彼此間似乎都想理清什麼,都感覺到在彼此心中有一種不同於一般的東西在滋生。

    忽然都警覺到一種危機接近,不約而同的伸手去拉對方,兩隻手便握在了一起。

    一片雪亮的刀光向他們罩來,兩人同時往後掠去,堪堪避過。然後一個白綾飛出,一個青鋒刺去,迎向那群從空而降的黑衣人。

    黑衣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比白日遇著的那些良莠不齊的各國豪傑。這一群人有十人,其中四人迎向燕瀛洲,而另六人則纏向風夕,手中皆是斷魂刀,刀法jīng湛,攻守有度,可看出皆是出自一門,平日練習有加,彼此間配合得十分默契。

    風夕對付六人毫不見吃力,依然有守有攻。

    但燕瀛洲則險象環生,這些黑衣人的武功若單打獨鬥絕非他對手,但相差也不太遠,此時四人聯手合擊,他便分外吃力,況且他本已身受重傷,功力、jīng神方面已大打折扣,因此不到片刻,身上又添兩道傷口。

    風夕瞥見,眉頭緊皺,當下不由使出全力,但見那白綾翻飛,時若利劍銳利不可擋,時若長鞭狠厲無qíng,時若大刀橫掃千軍……緊風密雨一般襲向六人。

    那六人的攻勢馬上被打亂,只有防守的份兒,但風夕卻是毫不給他們有喘息的機會,但見白綾忽若銀蛇一般纏向左邊三人,那三人反shexing的往後躍去,避開鋒芒,而風夕在他們躍開的瞬間身形迅速飛起,左手成掌直擊向右邊三人,右邊三慌忙揮刀迎敵,誰知風夕左掌忽變掌為刀,迅若閃電一般從三人刀fèng中刺進,只聽「啪啪啪」三響,那三人便全給砍中右肩,手中大刀落地。

    風夕一擊得手並未停下,半空中身形折回又撲向左邊三人,那三人大刀一揮,刀芒耀眼,織起一座刀牆,卻見風夕白綾化為一道白虹,直向那刀牆擊向,「砰砰砰」聲響,那三柄jīng鋼大刀竟齊齊攔腰而斷,那三人還未回過神來,風夕人已到眼前,左手一揮,纖指如蘭,三人胸前一麻,便全給拂翻於地。

    這邊風夕得手,那邊燕瀛洲卻更為吃緊,那四人見他劍勢越來越弱,更是加緊攻擊,四柄大刀織起刀雨灑向他周身,讓他無處可避,混亂中,他背又中一刀,背上背著的包裹帶被砍斷,包裹掉落於地,包中盒子摔出,從盒中掉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

    那四人一見盒中掉出之物,不約而同棄燕瀛洲齊向那物飛掠而去,而燕瀛洲一見不由大急,一聲大喝,人也跟著飛出。

    風夕剛擊退那六人便聽得燕瀛洲大喝聲,轉頭瞧去,便見他們全向木盒旁之物飛去,當下手一揮,白綾飛出迅速將那物捲起,手一挽,白綾飛回,她左手一張,此物便落在她手中,觸手是冰涼冰涼的,正是人人yù得的玄尊令。

    而燕瀛洲一見風夕接住,不由大叫道:「不要!」聲音無比驚恐。

    風夕接玄尊令後即向燕瀛洲掠過,見他如此驚恐,只道他害怕被搶,便安撫道:「放心啦,沒丟你的。」

    燕瀛洲一見風夕落在身邊,馬上撿起地上的包裹布,抓住風夕的手低喝道:「快放手!」

    風夕一見他如此在意此令不由有幾分失望,手一松,令落在布上,嘴上卻淡淡的道:「我不會搶你的玄尊令的。」

    說話間右手一揮,白綾帶著十足勁道擊向向他們躍來的四人,四人閃避不及,齊齊給白綾掃於地上。

    而燕瀛洲卻馬上抓住風夕左腕,手幾起幾落,便封住了她左腕的xué道,然後才抬首焦急的對風夕道:「你快吞幾粒藥!」

    風夕此時才發現自己左掌竟已全變為紫色,而且那紫色還在蔓延,直往手臂上去,雖經燕瀛洲封住了xué道,但也只是稍慢了一點而已。她立即知道那令上塗有劇毒,而自己一碰之下已中此毒。當下便從懷中掏出佛心丹,連吞二顆。

    而那十人卻又都緩過氣來,齊向他們圍籠而來。

    燕瀛洲一把抓起她右手,便拖著她往後飛快的逃去,此時他們兩人一個受重傷,一個中劇毒,已無法再與那十人相拼,而那十人之後誰知還有多少人?!

    燕瀛洲拖著風夕飛奔,一開始,風夕還能跟上他,但慢慢的,她只覺得全身的力道都似在慢慢被抽走,身體越來越虛軟,一顆頭越來越重,胸口只覺得被什麼堵住了,呼吸困難,步法便慢慢緩下來。

    而燕瀛洲是傷上加傷,jīng神體力早已透支,再加上這劇烈的奔跑,不一會兒便jīng疲力盡,一個踉蹌,兩人一齊摔倒於地。

    「你自己走吧。」

    風夕微弱的聲音響起,眼睛已有些模糊,此時竟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不由嘲笑起自己,素日談笑殺人,竟也有今天這束手待斃之時?

    燕瀛洲只是看一眼她,那一眼仿佛刺痛她的靈魂,讓她恢復幾分清醒,眨眨眼看他,卻發現那一張汗水淋淋的臉竟是極為的英俊,神qíng竟是那般的執著而決絕!

    他爬起身,吃力的抱起她,繼續往前跑去,但速度是那般的緩慢,而背後已能聽到那些追兵的腳步聲了。

    「真是傻,何苦死在一塊呢?能活一個總是好的。」

    風夕喃喃罵道,卻知道燕瀛洲已是打算即算是死,也不會放開她的!這樣的男人啊……唉……

    忽然感覺到燕瀛洲身軀一頓,奔跑停止了。抬首一看,原來前已無路,而是一處陡峭的山坡,而他們正站在山岥的頂上。

    「風夕,我們賭一場!贏了,便活下來!輸了,便死在一塊!你願不願意?」燕瀛洲低首問她,一雙抱著她的手臂卻不由自主的收緊。

    「好啊。」風夕淡淡答道,然後又笑笑,「死了還有烈風將軍陪葬,其實也是蠻划算的事qíng。」

    燕瀛洲忽然俯首看向她,靠得那麼近,兩人的鼻息呼在彼此臉上,唇靠得那麼的近,讓風夕不由暗想:這石頭一般的人是不是要親自己?

    但沒有,燕瀛洲一雙眼睛比黑夜更為深沉、比寒星更為明亮,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眼中藏著某種特別的東西,然後嘆息一般的低語道:「能和白風夕死在一塊,我燕瀛洲也死而無憾!」

    說完他即抱緊風夕往山坡下滾去,滾動中,風夕能感覺到身軀撞擊地面的震動與疼痛,但並不算劇烈。她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被燕瀛洲圈在懷中護著,那些撞擊與疼痛都被他化去一層,傳到她身上時,不很疼,卻直直傳到她心底。

    這是第一次有一個男人保護著她。

    她少年成名,出道以來,除一個黑豐息外,無人是其敵手,從來不用人來保護,也從來未有人想要來保護武林中數一數二的白風夕。可此時燕瀛洲的舉動,忽觸動了她心底的一根弦,讓她一顆心不知所以的莫名跳動。

    她就安安靜靜的待在他懷中,感覺一個男人寬闊的胸懷,無言的品味著一種被保護的溫暖,然後……慢慢的……慢慢的所有的知覺都漸漸離她遠去……要死了嗎?這便是死的感覺嗎?其實並不可怕,反而帶著一絲淡淡的甜、淺淺的暖!

    黑夜中的宣山看起來十分的安靜,只是揭開那一層黑暗的靜謐,濃密的樹林中不時掠過幾道黑影,閃爍幾道刀光或火光,夾著一些低語聲,或兩聲壓抑的慘叫聲。

    宣山腳下,一夜間忽多了一座布幔搭成的亭子,亭中此時有三人,當中一張大椅上坐著的是一位俊雅的黑衣公子,正是黑豐息,身旁侍立著鍾離與鍾園。

    豐息抬首看看天色,那鉤殘月正正中而掛。

    「鍾離,傳信。」豐息忽然淡淡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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