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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4:18:50 作者: 湛夏
父女倆將帳篷一合便看不見帳篷外的一切了,也沒有留意桑逾輕盈的腳步聲。
桑黎川全神貫注地給桑珏念著一本精美卻小眾的兒童讀物,間或從帳篷里傳出桑珏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桑逾說不羨慕是假的。
她像桑珏這麼大的時候,連件像樣的玩具都沒有。
那時候她親生母親生病,一輪輪做化療,不但病情沒有好轉,還花光了家裡的積蓄。
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能不懂事地索要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
桑黎川應當是深愛著她的生母的,送她生母最後一程的時候,帶著渺茫的希望,用三顧茅廬的誠意去求見一位杏林高人,可惜終究是沒能救下她生母的命。
她生母亡故的第二天,桑黎川一如既往地早起煎藥。
她看見桑黎川被竄起的火苗燒到手時,抱頭痛哭,哭腔顫顫地說:「也不知道你這麼怕疼,火化的時候會不會痛。」
有這樣一位占據著他心中至關重要地位的亡妻,也不知道他對趙毓芳到底有沒有一點愛。
只是他那時窮困潦倒,急需一筆錢渡過難關。
愛情終究是敗給了利益。
為了那筆錢,他攀上了趙毓芳這棵高枝,從此平步青雲,在工建界混得風生水起,成為了界內響噹噹的一號人物。
也不知道他是怕惹趙毓芳不高興,還是怕看見桑逾就想起早已安息的亡妻,想起為利益妥協的那個骯髒的自己,每次回來都不怎麼理會桑逾,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陪年幼的桑珏了。
桑逾覺得,在桑黎川眼裡,她只要還活著就好,過得好不好都無所謂。
她從來沒有得到甚至體會過父愛,而趙毓芳對她的感情很特殊,介於生和疏之間。
夫妻倆的溫情都匯聚到了桑珏那裡。
她羨慕,卻並不感到心酸。
因為她認為自己不必在意這些,心裡想著,只是因為桑珏年紀太小、太能折騰,才逼迫趙毓芳和桑黎川不得不將大把的精力投入到她這個不能自理的妹妹身上。
就像桑珏需要上形體課,而她不需要,是因為桑珏長得胖儀態也不好,而她本就纖瘦窈窕,氣質上佳。
或許等妹妹再長大一些,明些事理了,夫妻倆應該就不會這麼偏心了。
想到這裡,她不動聲色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風格傾向於素簡,和整幢別墅的裝修風格倒還不大一樣,走的是清新質樸的路線。
在當今流行的侘寂風的基礎上,利用家具的裝飾與點綴,增添了些許家的感覺。
和她與世無爭的性格很是搭配。
她放下卷子和筆,拉開木質寫字桌下的一把木椅,不緊不慢地坐下,抽出英語課本,翻到課本最後的附錄,溫習上周課上講解過的單詞。
老師說了,明天要聽寫。
在學習功課這方面,趙毓芳不用操什麼心。
但桑珏的自制力幾乎為零,就算不被新鮮玩意吸引注意力,她也跟屁股上長了釘子似的,一刻也坐不住,趙毓芳有操不完的心。
夜深人靜時,學習效率往往是最高的,桑逾沒用多少時間就將明天要聽寫的單詞記牢了。
她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拿起床邊疊得整整齊齊的睡衣去浴室洗澡。
浴室沒人占著,她以最快的速度將渾身上下洗得香噴噴的,換上睡衣去找夫妻倆。
跟爸爸和小媽道過晚安,她就要睡覺了。
沒想到都夜裡十一點了,夫妻倆還在桑珏的房間。
時隔六小時,夫妻倆又爆發了一次激烈的爭吵。
爭吵的原因不外乎出在桑珏身上。
小姑娘又落下了一項作業沒寫,騙趙毓芳說寫完了,結果趙毓芳一檢查就露餡了。
桑黎川照常為桑珏開脫。
趙毓芳覺得父女倆一個德行,死性不改。
桑珏從小就演技了得,行雲流水地裝起糊塗來,打算矇混過關,還把責任都推到了趙毓芳身上:「我真的不知道習題冊也要寫,作業老師都是發在家長群里的,你沒告訴我啊。」
趙毓芳怒火中燒:「人家李老師都跟我說了,每天的作業都讓課代表抄在了黑板上。本來不寫作業就不對,你還學會撒謊了?」
「你沖孩子吼什麼吼啊!你平時都是這麼管教孩子的?難怪阿珏脾氣這麼大,都是跟你學的。」桑黎川摻在母女倆中間和稀泥,「來,阿珏,還差哪項作業沒寫,爸爸幫你寫。都這麼晚了,你先去睡吧。」
「不寫完作業你敢睡!」趙毓芳怒不可遏地衝著父女倆威脅道,「桑黎川,像你這樣教孩子,人都要被你給教廢了。她的作業你為什麼要替她寫,到時候考試你也能替她考嗎?」
桑珏含著演戲的成分哭著往桑黎川懷裡鑽:「哇——爸爸,媽媽好兇。」
桑黎川拍著桑珏的背哄道:「阿珏不哭,爸爸給你做主。」說著轉而對趙毓芳說道,「好端端的你凶她幹什麼?偶爾一次沒做完作業而已,她又不是故意的。你去跟老師解釋解釋,白天在補上就是,大晚上折騰什麼?孩子這么小,晚睡影響成長發育。給她們這種年紀的小孩安排這麼重的任務就不對!教育局老說減負減負,我也沒見到減到哪裡去。」
趙毓芳氣笑:「作業布置多了是老師的問題,老師布置的作業她不完成是她的問題,你手底下的工人偷工減料,你是不是也怪自己給他們安排的工程工作量太大,活太多?我也想問問你,你認識那麼多教育局的人,你找他們去啊,在家跟我神氣什麼?我說阿珏窩裡橫的樣子像誰,敢情都是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