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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39:06 作者: 風流書呆
    「幫我塗蔻丹。」她將手擺在梳妝檯上。

    桃紅和柳綠連忙拿出小缽調製鳳仙花汁,聞著沁人心脾的香味,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塗好蔻丹,柳綠一時興起幫主子梳了一個十分jīng巧複雜的朝雲近香髻,專門撿那華美的珠釵往髮髻上cha,又挑了一件大紅色的娟紗金絲繡花長裙讓她換上。

    虞襄穿戴妥當,對著鏡子描眉抹唇,捏著細細的羊毫筆,沾了蠟油調和的金粉,在眉心正中畫了一朵盛放的蓮花。

    她微微挑眉轉向桃紅,問道,「如何?美不美?在外奔波數月,你主子我的容貌並未折損吧?」

    「豈止並未折損,小姐您又漂亮許多!我簡直看呆了!」桃紅豎起兩根大拇指。

    柳綠抿唇而笑。

    「太美也是一種罪過,我這腿還是得時好時壞才成,否則太惹眼會招禍的。」虞襄托著腮幫子笑嘆。

    柳綠翹起的唇角微微抽搐。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虞襄上一刻說招禍,下一刻就有小丫頭前來通稟,說孫家又來人了。

    因孫夫人打點的妥當,那丫頭死是死了,也留下了血書,偏偏她家人為了五百兩銀子和幾十畝良田,竟是不肯幫她伸冤。若非為了繼續訛詐孫家,那血書本也打算一併燒掉。

    沈元奇幾次找到那家人,剛說出『伸冤』二字,他們就又哭又鬧寧死不從。沈元奇無法,只得捏著鼻子認了。誰知他是認了,孫明傑卻不肯認。他早就覬覦虞襄美貌,又思及她斷了雙腿,在chuáng上還不由著自己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弄死了只推說她體弱病亡也就作罷,簡直沒有比她更合適的妻子人選。

    故而孫明傑總也不肯放棄,遣了冰人三番四次上門提親。起初倒還客氣,等沈元奇為太子求qíng而被停職之後,孫家氣焰就囂張起來,竟改口說要納虞襄做妾,把沈元奇氣得差點吐血。

    虞襄聽小丫頭三言兩語jiāo代了事qíng始末,橫眉怒目的往前廳走,甫一跨進門檻就聽冰人蔑笑道,「沈大人,您趕緊答應了吧,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孫少爺現如今已在吏部領了差事,不但長相俊秀,風度翩翩,更有大好前程擺在眼前。反觀你家小姐,除了長相還有什麼?不但脾氣乖張,還不良於行,雖說治好了,想來走路也不比常人利索。您現在好歹還是大理寺卿,等日後皇上發落下來將您貶黜,再要將您家小姐嫁到孫家那樣的門第可就千難萬難了。」

    因太子一系的官員大多被皇上棄之不用,又加之相國如今身在天牢前途叵測,沈元奇這樣的馬前卒在世人眼裡也早晚是被貶黜的命。故而這冰人對沈元奇非但沒有恭敬之意,還隱隱有些鄙視。

    沈元奇尚未開口,虞襄就先冷笑了,詰問道,「要我堂堂的司農鄉君給他一個刀筆小吏做妾,他跟哪兒來那麼大的臉?不如明日約了孫夫人一塊兒進宮面見皇后娘娘,好生問問她咱們大漢有沒有鄉君給六品小吏做妾的先例,若是有,我別無二話,倒貼也要入他孫家的門。我這便使人給皇后娘娘送表書請求覲見,你且回去把話帶到,就說我明日辰時在宮門口等候孫夫人,不見不散。」

    大紅的錦袍被風chuī得上下翻飛,一股濃烈的香氣撲面而來,令人迷醉。少女本就長得明艷無雙,此時眸中閃爍著熊熊的怒意,襯得眉心的金蓮也似燃燒起來。這是一種幾yù令人窒息的美麗,單單看那麼一眼,瞳仁就像被刺了一刀,疼得厲害。

    冰人下意識站起身相迎,臉上倨傲的神色被驚懼取代。如火一樣熾烈的少女哪裡是尋常人能夠染指的?她不由自主的暗忖,等領會了她話中之意,更是嚇得魂不附體。

    虞家和沈家落魄了,故而所有人都忘了虞襄司農鄉君的身份。如今她一提,冰人才想起這一茬,心中暗暗叫苦。

    「卻是奴家狂妄了,鄉君娘娘怎能配孫少爺那樣的庸人。奴家這便回了孫夫人,還請鄉君娘娘勿怪。」冰人一面道歉一面退走,至於明早相約覲見皇后娘娘的事,卻不是她能夠解決的,還是讓孫夫人頭疼去吧。

    惹誰不好,偏要惹名聲在外的虞三小姐,人家現在雖然改了姓,脾氣卻絲毫未改,上頭更有九公主罩著,再落魄也不是尋常人能欺壓的。

    冰人懊悔不迭,生怕虞襄舉起鞭子將自己抽一頓。好在沈大人攔了攔,才讓她毫髮無損的走脫。

    「人都欺到你頭上來了,你還做什麼好人?」虞襄狠狠瞪了兄長一眼。

    「我是文人,文人殺人都不見血,且讓他再張狂幾日。」沈元奇微微一笑,周身隱露的煞氣竟不比虞品言少。

    ☆、第一二八章

    虞襄與兄長坐下小敘別qíng,這才知道林氏幫三房一家作證抹黑虞品言的事,氣得差點把一口銀牙都咬碎。

    「如今三房一家在京城已待了快一個月了,就住在永樂侯府對面的院子裡,每日都為平反而奔走。為了扳倒相國,徹底肅清太子在朝中的勢力,五皇子和六皇子的擁躉極力促成此事。很多人都傳言虞俊偉不但能官復原職,還能繼承永樂侯的爵位,他那嫡長子的功名亦能恢復。三房將來便是虞府最顯赫的一脈,當初被虞品言整治過的族人現今都聚在虞俊偉身邊,很有捧他為族長的勢頭。他全不似虞品言那般手段狠辣不留餘地,回來之後便把林氏和虞妙琪接到府中照顧,還每日前去探望老太君,說是要供養她。」沈元奇將虞家近況緩緩道來。

    虞襄聽得指尖都在打哆嗦,狠聲道,「好一個三房,這是故意在氣老祖宗啊。還未得勢就如此猖狂,日後有他們哭的時候。我總以為林氏對哥哥好歹還有點感qíng,卻沒料到她剛得知哥哥身隕就污衊他名譽,這是把哥哥當兒子還是仇人?虎毒尚不食子,她連禽shòu都不如!」

    沈元奇對林氏的所作所為極為不齒,然而心裡對妹妹的厚此薄彼卻也不平,調侃道,「虞品言有一個禽shòu不如的娘,薄qíng寡義的妹妹,老天爺見他可憐便幫他找補找補,給了他一個重qíng重義的童養媳。單我沈元奇最是可憐,只剩下一個胳膊肘總是往外拐的親人,話沒留一句就遠走高飛,叫我日日憂心難寐。」

    虞襄被他說得很是過意不去,連忙摟著他撒嬌打趣。這兄妹二人相處日久,越發覺得彼此個xing相投,當初的拘謹疏離早就被親密無間取代了。

    虞襄哄完兄長立即備了禮物前去京郊探望老太太。

    另一頭,虞妙琪正在房裡梳妝打扮。她身後站著兩名容貌秀美的丫頭,均為虞俊偉的妻子卓氏給她添置的。

    「小姐,這幾套頭面你喜歡哪一套?」兩個丫頭手裡各捧著兩個匣子,裡面裝著用寶石和珍珠點綴的奢華頭面。

    三房雖然才歸京,卻因為虞俊偉有望官復原職和奪回爵位,又因為兩位皇子刻意拉攏,前來拜訪的達官貴人絡繹不絕,與此同時還送來許多貴重財物。他們在蜀地很是吃了幾年苦頭,回來時只拎著幾個包裹,看著非常落魄。然而不過一月光景便什麼都有了,只等皇上平反冤獄的詔書下來,他們就能開了對面被查封的永樂侯府,風風光光的住進去。

    故而這幾套頭面雖然貴重,對三房一家來說也算不得什麼。

    虞妙琪指了指做工堪稱奇巧的鸞鳳翡翠頭面,曼聲道,「戴這一套吧,與我的裙子般配。」

    丫頭忙取出頭面幫她一一別在發間。正當時,林氏掀開帘子進來,走到梳妝檯邊yù言又止。短短几月她就瘦的不成樣子,原本白皙的膚色gān枯蠟huáng,額頭更起了細小的皺紋,看上去仿佛老了幾十歲。

    虞妙琪見了她眼中的興致便是一淡,擺手遣走幾個丫頭,不耐道,「你又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一個人呆著總覺得不安穩,索xing來看看你。」林氏坐在繡墩上長嘆,滿臉的迷茫與無助。

    「那你且好生看看,你女兒我很快就要鳳凰于飛了。」虞妙琪用指尖碰了碰頭上用翡翠和金絲打造而成的鸞鳳釵環,語氣十分自傲,「等一切塵埃落定,那人便會接我入宮,憑我的功勞,少說也能封妃。等我飛huáng騰達了便讓老東西將你風風光光的迎回去,那休書你可得好生收著,屆時我讓她生吞了!」

    「別,你千萬別惹怒老祖宗,她好歹是我婆婆,是你祖母。」林氏連連擺手,憂慮道,「言兒屍骨未寒我便幫著三房污衊他聲譽,你父親泉下有知會不會怪我?」

    「不是跟你說了嗎,現在我的身份太低,唯有與三叔結盟才能與別家貴女一較高下。你助三叔奪回爵位,他送我入宮,我們只是互相利用罷了。日後我誕下皇子登上後位,定然替大哥洗刷冤屈。三叔當年坑害大哥的事我還記著,總不會饒了他,屆時只推說三叔用我的xing命bī迫你誣告親子,旁人總會理解。大哥無後,我定然從族人那裡過繼一個資質上佳的幼兒jiāo予你撫養,以繼承大哥的爵位。外人的誹謗你無需在意,三叔一家你更不必介懷,女兒都會解決的。」虞妙琪耐著xing子解釋。

    林氏聽了默默不言,只捏著手帕擦淚。

    門外傳來卓氏尖利的嗓音,虞妙琪連忙坐正,對著鏡子理了理鬢髮。

    「琪兒,可捯飭好了?好了咱這便出發吧。」卓氏掀帘子進來,繞著虞妙琪走了兩圈,讚嘆道,「琪兒果真好相貌,難怪貴人喜歡的緊,千jiāo代萬jiāo代讓我好生照顧你。剛送來的四副頭面你可喜歡?不喜歡讓錦繡閣的掌柜再走一趟,挑到滿意的為止。」

    「謝嬸嬸,妙琪很喜歡。貴人可有帶話給我?」虞妙琪臉頰泛紅,目中含羞。

    「帶了,讓你安心等候,只要此間事了,他必定八抬大轎迎你入宮。」卓氏笑得真誠,眸子深處卻暗藏無盡嘲諷。那人與虞妙琪結jiāo不過為了對付虞品言,如今虞品言已經死了,虞妙琪也就可有可無。別說八抬大轎,能想起她這個人就算不錯了。

    若非老爺打著攀附新帝的主意非要送虞家一名女子入宮;若非自己的女兒在蜀地已經嫁人;若非虞妙琪果真長得秀色奪人,風姿清逸;她絕不會收容這對母女。

    虞妙琪仿佛被觸動了,略微垂眸淺笑。

    二人再次整理妝容,也不理會角落裡的林氏便坐上馬車直往京郊去。三房總算是熬出頭了,自然要在老太太跟前出口惡氣。卓氏明里勸老太太隨他們居住,實則句句拿虞品言的死說事,恨不得把老太太直接氣歸天才好。

    她們帶了許多家丁,輕而易舉便撞開大門到得內堂。老太太正在喝藥,看清來人直接便把藥碗砸過去,罵道,「賤人,你們還敢來!」

    「母親息怒,別又像上次一樣吐血才好。你看看你這住的什麼地兒,牆壁都發霉了,不如跟我歸家吧。老爺得了消息,再過三日他官復原職和襲爵的旨意就要下來了,永樂侯府門上的封條也能掀了。您老人家在那裡住了一輩子,該當回去。」卓氏躲開藥碗,坐在太師椅上自說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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