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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39:06 作者: 風流書呆
這樣好的人家,怎會看上襄兒?不是老太太妄自菲薄,實在是孫女被孫子寵得無法無天,普通人怕是消受不了她那頑劣xing子。
幾封書信來往後老太太才知道,這位去年醮會的時候曾在白雲觀中見過虞襄一面,對她驚為天人、思之不忘,好賴都要娶她為妻。他父親雖然不重名利,母親卻是個jīng於算計的,有心攀附侯府權勢,又聽說苦慧大師已治好了虞襄斷腿,將來也能與常人無異,這才起了心思。
老太太幾番合計,終是答應下來,因怕孫女xing烈反抗,竟是秘而不宣。
這日,沈元奇剛下衙,就見虞品言的一名長隨正立在門邊等待。將人引進屋,他低聲問道,「你們侯爺有何吩咐?」
「侯爺請沈大人即刻與三小姐相認。」長隨躬身回話。虞品言此時遠在西征的路上,自然不可能送信回來,然而他臨走有言----若是老太太意yù給三小姐定親,便讓沈大人與三小姐儘快相認。虞品言耳目遍布侯府,老太太私下裡的動作如何瞞得過他?即便他人不在,也為妹妹留下了許多後路。
沈元奇倉促而起,將身後的椅子都帶翻了,語無倫次的說道,「他終於捨得了?他為何捨得?不不不,我這便去換衣裳,你稍等片刻。」
換下官袍,他終於冷靜下來,擰眉問道,「你們侯爺為何同意我認回襄兒?可是侯府發生什麼事了?」
「啟稟沈大人,老夫人意yù將三小姐嫁出去。」
「嫁給何人?」自己妹妹的婚事卻要受虞家人擺布,沈元奇心底很不舒服。
「嫁給工部侍郎孫大人的嫡長子孫明傑。」
孫明傑年齡雖小卻素有才名,且長相俊逸,品行高潔,再過幾年又是一代風流人物。沈元奇沒料到虞家竟能給妹妹找到這樣好的夫婿,頓時用疑惑的目光朝那長隨看去。這個關頭讓自己前去認親,妹妹的婚事必定有變。雖然他現如今已擢升為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若用手裡的人脈再給妹妹尋一門親事,卻是找不到比孫明傑更好的人選。
即便老太太越庖代俎,他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門好親。老太太確實是將妹妹當親孫女疼愛。
長隨不答,從袖袋裡摸出一張紅白錦帛。
沈元奇攤開錦帛一看,卻是一封血書。因年代久遠,血的顏色已變成褐色,還帶著一股腥臭味,字裡行間所書所寫令人心驚。這是一位女子臨死前的遺書,言及自己曾是孫明傑的貼身丫頭,因受不了他各種侮rǔ侵害,這才尋了短見,希望家人拿著這封血書前去衙門為她伸冤。
沈元奇看完以後指尖顫抖,沉聲問道,「你從哪裡找來此物?」錦帛上所述的那些酷刑簡直駭人聽聞,恐連龍鱗衛見了都要甘拜下風。他實在想像不出孫明傑風光霽月的表象下竟隱藏著這樣猙獰的面目,所謂的衣冠禽shòu不外如是。
倘若襄兒嫁給他,也不知會遭受怎樣的折磨。
「侯爺自有人脈,沈大人無需多疑。這樁案子孫夫人已經壓下,連孫大人都未曾聽聞,外界更是無從得知,能找到這封血書實屬僥倖。此事攸關三小姐xing命,還請沈大人救急,奴才代侯爺謝過沈大人助益!」長隨一揖到底,神qíng焦慮。
沈元奇連忙扶他起來,言道,「襄兒是我唯一的親人,救她就是救我,該我向你們侯爺道謝才是。走吧,我這便去接襄兒回來。」
二人匆匆到得侯府,長隨為了避嫌從后角門繞了回去,沈元奇則被下仆引到正廳。
「沈某見過老太君。近日不見,老太君身體可還康泰?」
「一切安好。沈大人請坐,不知此來所為何事?」
「為了襄兒認祖歸宗之事。」
話已至此,老太太臉上虛假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哐當一聲放下茶杯,沉聲道,「沈大人,你莫不是糊塗了?我家的襄兒與你有何gān系?」
「沈某不糊塗,糊塗的是老太君。若非老太君硬要將襄兒嫁給那樣的人,沈某絕不會貿然上門擾了襄兒清淨。」沈元奇不卑不亢的開口。
「嫁給那樣的人?沈大人倒是與我說說,孫明傑是怎樣的人,哪點配不上襄兒?我知道你身為襄兒的兄長,不能過問襄兒婚事心裡多少會不舒坦,然而我疼愛襄兒的心不會比你少,為她尋摸的夫婿自是最好的。」老太太字字鏗鏘。
「嫁給孫明傑?我什麼時候要嫁給孫明傑了?」聞聽消息匆匆趕來的虞襄大聲質問。
廳中眾人紛紛變了臉色。老太太連忙將下仆全都遣走,只留馬嬤嬤一人伺候。當她還在斟酌該如何安撫孫女時,虞襄又冷冷而笑,「我說老祖宗最近看我的目光怎麼越來越奇怪,面對我時也越來越沉默,卻原來早已知曉我與哥哥的事。」
她擺手,命桃紅柳綠將自己推到廳中,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既然老祖宗已經知道了,我在這裡便坦言相告----除了哥哥我誰也不嫁!那什麼孫明傑,您儘快幫我回了吧。」
「你給我閉嘴!」老太太怒而拍案,將一應茶具都震落地面,摔得粉碎。
沈元奇則完全驚呆了,反覆琢磨著『除了哥哥誰也不嫁』這句話,然後便覺得一道落雷從頭頂直降而下,將他劈得醒醐灌頂。難怪當初虞品言會說及笄便讓自己認回妹妹的話,難怪他對妹妹的婚事那般著緊,卻原來打著這種主意。
轉瞬間,沈元奇已經在心裡把虞品言罵了個狗血淋頭。
☆、第一一六章
老太太摔了茶具,換來廳中片刻安靜,這才沉聲開口,「有話咱們私下說,這裡還有外人。」
若是今日不說清楚,沈元奇走以後便再也說不清楚了,老太太一定會bī著自己嫁人,而自己腿腳不便,又是晚輩,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虞襄心念電轉,已明白今日怕是不得不跟隨沈元奇離開。
「外人?」她舉目四顧,問道,「這裡哪有什麼外人?」
見老太太瞥向沈元奇,她堅定開口,「那不是外人,那是我大哥。」
沈元奇一肚子火氣因為這句話瞬間消弭。
老太太卻爆了,厲聲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打算跟他離開?好哇,我辛辛苦苦將你養大,你竟說走就走,真箇是沒良心……」說著說著已是老淚縱橫。
虞襄也跟著濕了眼眶,回道,「我也不想走啊,是你bī我。我怎麼沒良心了?您把我養大,我給您做孫媳婦,這不是很有良心嗎?您就當替虞家養大一個童養媳不成嗎?我以後一樣的孝敬您,跟現在沒差。您說我哪點不好您非要將我嫁出去?我善於管家;長得漂亮;身段曼妙;xing子雖然頑劣了些,卻從來不主動找事,可算撐得起門楣。哦,您是嫌棄我不能走路?」
她從輪椅上撐起來,在老太太跟前穩穩噹噹的走了幾步,說道,「您看,我現在能走路了,一口氣能走五十多米,以後就能走一百米,再以後便跟正常人一樣。您說我哪點不好,我都改。」
為了兄長,她已經豁出去了。
老太太怒吼道,「你哪點都好,只一點,你和言兒是兄妹,你們在一起是亂倫,我絕不同意!」
「我與哥哥是兄妹的話,那沈元奇是誰?」虞襄幾步走到沈元奇身邊,拽住他一隻胳膊反問。
「我不管,總之在我心裡,你們兩是兄妹,這一點永遠無法改變。」老太太跌坐在軟榻上,神qíng疲憊。
虞家人都是固執的,一旦認定某事便絕不更改。虞襄挺直的脊背忽然垮了下來,卻拼命眨著眼睛不許淚水掉落。在這一刻,她是那樣想念遠在西疆的兄長,想念他溫柔低沉的嗓音;想念他永遠充滿安全感的懷抱;想念他纏綿悱惻的親吻……
「在沈某心裡,襄兒卻是我的妹妹,這一點也永遠無法改變。老太君擅自為我妹妹定親,卻不知將我置於何地?沈某今日來便要接妹妹歸家,親事作罷。」一直保持沉默的沈元奇這才徐徐開口。
「沈大人,老身好不容易替襄兒定下孫明傑那樣的良人,心裡實實在在是為她打算,你若壞了這樁姻緣,也不知將來還有沒有更好的人選。」老太太qiáng打jīng神勸說。
沈元奇從袖袋內掏出那封血書進上,在老太太閱覽的時候對虞襄揮手,「去收拾東西,今日便跟隨大哥離開。」
虞襄看了看血書,面露疑惑。
「此事回去以後再與你細說,快去吧。」沈元奇沖她安撫一笑。
虞襄這才坐回輪椅,被桃紅和柳綠推出去。
老太太看完血書心神大亂,只要一想到自己差點把襄兒jiāo到這樣的惡鬼手裡,便覺一股寒氣順著經脈在身體裡亂竄。若是言兒從邊疆回來發現端倪,還不找上門把孫明傑一家全砍了?那事qíng可就鬧大了!
憑孫子的脾氣,此事發生的概率簡直是十成十。老太太將血書扔得遠遠地,眨眼功夫就出了滿頭滿臉的冷汗。等她再回神時才發現孫女已經回去收拾東西了,連忙杵著拐杖前去攔阻。
祖孫兩自是好一番拉扯,將荊馥小院鬧得沸反盈天。下仆們全都跑去看熱鬧,連巡邏的侍衛也聞風趕來。一片糟亂中,誰都沒發現虞妙琪偷偷摸摸開了角門,鑽進隔壁虞品言的書房裡去了。她身邊沒有忠僕,這種事雖然暗藏風險,卻也不得不親力親為。
等虞妙琪擦著冷汗回來時,虞襄已經離開,僅帶走幾件衣裳和兩個丫頭,其餘東西動也沒動。不知因為氣怒還是愧疚,老太太勒令侍衛將整個院子都封了,言及不等侯爺回來不許人隨意出入。
虞妙琪暗道一聲好險。她本想趁虞襄大婚的時候將那東西放進去,然而沈元奇的到來破壞了她原本的計劃,卻也給了她新的機會。她知道事qíng鬧出來虞家將面臨誅九族的危險,然而虞老侯爺在世時曾因救駕有功獲先帝賜下的免死金牌一塊。
虞老侯爺乖覺,退了免死金牌,只要了『罪不及婦孺』這個承諾。也就是說虞家的男人犯了事,絕牽連不到虞家的婦孺。這也是她敢於受那人驅使而不怕波及自身的原因。既然這個家容不下她,不如直接毀掉。
在滾動的馬車上,虞襄正在消化孫明傑是個nüè待狂的事。她揪著衣襟,只感覺一陣又一陣後怕。若是沒有沈元奇及時趕到,她嫁入孫家不久恐就會香消玉殞,而『虞襄』原本的結局應該也是如此。這真是奇妙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命運。
「別怕,哥哥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沈元奇抬手yù握住她蒼白冰冷的指尖,卻被避開,眸子黯淡了一瞬。
虞襄撇開頭,不去看他失望的表qíng,堅定道,「我要嫁給哥……虞品言,你只說同不同意吧。你要是不同意,便將我送到下河村去,我在那裡置了一個田莊,守莊子的人都是虞老侯爺和虞品言的舊部,安全無虞。」
她想安安靜靜的等哥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