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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39:06 作者: 風流書呆
虞妙琪躲之不及,頂著一臉墨點慘然而笑,笑完靜靜流淚。她指了指老太太,又指了指林氏,最終什麼話都沒說,腳步踉蹌的離開,似乎已經心如死灰。
老太太使人將林氏扔出去,這才躺倒在榻上,身心俱疲。
虞襄只眯了一小會兒就被痛醒,捂著兩個湯婆子哼哼。虞思雨掀開門帘嗤笑道,「聽說你今兒個當著滿堂賓客的面來了初cháo?丟人丟到家了。」
「那又如何,來得都是女賓,就算我血流成河,誰還能拿這個說事?前邊如何了?」虞襄半坐起身,從被窩裡掏出一個湯婆子塞進衣領。血液流失的速度太快,她哪兒哪兒都覺得冷。
虞思雨見她上邊鼓鼓的,下邊像懷胎五月的孕婦,止不住笑起來,笑罷撇嘴,「惹出這麼大的禍端,大哥還能饒了她們?說是讓她們把爛攤子收拾gān淨就立馬滾蛋,除了嫁妝什麼都不能帶走。」
虞襄漫不經心的把玩著自己頭髮,笑道,「嫁妝都讓舅舅舅媽去管,想來這會兒也不剩什麼了。母親說自己嫁妝鋪子虧損甚大才打中饋的主意。她此言只為了給虞妙琪開脫,卻不知道自己一語中的。臨出門的時候清理帳冊,虞妙琪就該焦頭爛額了。」
虞思雨掩嘴忍笑,問道,「真有其事?就算給了我幾家店鋪幾百頃良田,應不至於淪落到連老祖宗那幾百兩膳食銀子都要剋扣的地步。」
虞襄拉高被子,將自己裹成球狀,「我哪知道她怎麼想的,許是認為那些嫁妝在我和老祖宗手裡拽了幾年,已經被玷污了,要回去便大肆更換掌柜和貨源。管理不善再加上貨源不穩定,她不賠錢誰賠錢。」
虞思雨唏噓不已,苦笑道,「她弄出這亂子委實太大,把京城最有頭臉的貴人都給坑害了。本來咱們虞家三位小姐只有她是『出淤泥而不染』,這會兒哪裡是出淤泥,是掉了糞坑了。你說咱們這輩子還能不能嫁出去?」
「名聲再好也不能嫁入高門大戶,你快別想了,找個老實人安生過日子吧。我斷了腿的那天起就不指望嫁人,名聲好壞有什麼所謂?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只要日子過得痛快就成。」
「滿京閨秀唯獨你過得自在。」虞思雨頷首,摸到袖管中的硬物,連忙取出來遞過去。
眼下自在,過幾天也自在不起來了。想到步步緊bī的兄長,虞襄哂笑,接過長條狀的錦盒打開,頓時驚住了,「你哪兒來的銀子買這樣貴重的禮物?」
「嗐,不是我送的,是沈狀元送的。快說說你跟他究竟怎麼回事兒,你及笄他竟送如此貴重的冠笄,可是看對眼兒了?」虞思雨湊過去低語。
虞襄捧著盒子愣神,一個念頭忽然鑽入腦海,不等她細想就聽見桃紅柳綠在外面喊道,「二小姐,你怎麼來了?你這頭臉是不是得擦一擦,瞧這髒的。」
話音未落,一臉墨點的虞妙琪已越過她二人跨入內間,表qíng看似平靜,眼中卻隱有癲狂之態。
「虞襄,我今日得告訴你一件事,一件有可能顛覆你整個人生的大事。你想不想知道?」她放緩腳步,徐徐走到chuáng邊坐下,嘴角的笑容分外詭異。
顛覆我人生的大事還藏在哥哥肚子裡呢,你這點事算得了什麼?虞襄依然漫不經心,虞思雨卻警惕起來,沖桃紅柳綠大吼,「二小姐魔怔了,還不過來把她拉出去!」
☆、第九十九章
虞妙琪狠狠一巴掌朝虞思雨扇去,大聲吼道,「滾,這是我跟虞襄的私事,沒你cha嘴的餘地!」
「小賤人,你敢打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虞思雨在鄉下當了大半年農婦,莊裡莊外全是她一人打理,此時的戰鬥力更勝往昔,扯住虞妙琪頭髮就往chuáng柱上撞。
桃紅柳綠連忙上前將兩人拉開,虞襄半靠在chuáng頭,抱著兩個湯婆子看得津津有味。虞思雨只弄亂了衣襟,虞妙琪卻蓬頭垢面,衣衫凌亂,活似被人蹂躪了幾百遍。她瞥見虞襄閒適安然的表qíng,瞳孔劇烈收縮了一瞬,用最大的聲量喊道,「虞襄,你得意什麼!我告訴你,你根本不是虞家人,而是當年奶娘錯抱來的野種!我兩長得半點不像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我們根本不是雙胎,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她隱去沈家家破人亡,沈元奇高中狀元的事,把當年的yīn差陽錯全說了。因她刻意宣揚,不但屋裡人聽得清清楚楚,就連路過的下仆也都聽得一字不漏。
桃紅和柳綠完全呆住了,虞思雨見虞襄低垂著腦袋,看不清表qíng,連忙坐過去攬住她肩膀,想要開口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虞妙琪還不肯罷休,指著梳妝檯上奢華至極的珠寶,冷聲道,「這些本該是我的,」指著博古架上價值連城的古董,「這些本該是我的,」推開窗戶指著美如仙境的院子,「這些也本該是我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屬於我!該走的人是你,不是我!」
虞襄這才緩緩抬頭,面上並無旁人想像中的涕淚橫流,而是雲淡風輕的蔑視,「你流著虞家的血,那又如何?老祖宗和哥哥可不看重這個。他們要趕你走是你自己作孽,與我何gān?你找我來發什麼瘋?來人啊!把她攆出去!」
院裡的婆子丫頭都沒動,就連桃紅柳綠也都傻愣愣的站著。
虞妙琪噗嗤一聲笑了,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虞襄頂著侯府嫡小姐的名頭才能作威作福,沒了這名頭,她拿什麼橫?說到底她只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罷了!
虞襄柳眉倒豎,真有些生氣了。
虞思雨吼道,「愣著作甚,還不快把虞妙琪攆出去!這裡是誰的地界你們莫忘了!」
桃紅柳綠這才回神,上前去拉扯虞妙琪,院外的下仆依然不敢妄動,隱有觀望之意。恰在這時,馬嬤嬤聞聽消息火急火燎的趕過來。
虞妙琪兩巴掌扇開桃紅和柳綠,見馬嬤嬤到了反而笑起來,走到窗邊的盥洗架,就著銅盆里的水慢慢把臉洗gān淨,一字一句開口,「你且回去告訴老太太,讓她不要偏心太過。把我攆走不算什麼,當心我破罐子破摔把虞襄的身世宣揚出去。你們侯府丟棄嫡親血脈,反把一個野種當寶貝疙瘩一般疼寵。這是什麼道理?天下間就沒有這樣冷血薄qíng的家人!」
老太太和侯爺有多疼襄兒小姐,馬嬤嬤自然清楚,若虞妙琪果真把事qíng鬧大,襄兒小姐平日裡得罪那麼多閨秀,將來還不被她們磋磨死?這京城也是待不住了!
在她猶豫不決間,虞妙琪直起身,取下架子上懸掛的布巾擦臉,又坐到梳妝檯前把虞襄的翡翠蓮花冠笄戴在頭頂,對著水銀鏡左看右看,姿態傲慢,「回去告訴祖母,毀了我就是毀了虞襄,若想封住我的嘴,就把這院子給我。」
她回頭,沖臉色難看的虞襄和虞思雨微微一笑。
虞襄早知道把身世攤開,虞妙琪將占據絕對的優勢,卻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早。她在離開和留下之間掙扎,終於沉聲問道,「我的家人呢?他們在哪兒?」這一點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問清楚的。
虞妙琪眸光微閃,正yù開口卻見馮嬤嬤領著許多壯實丫頭進來,不卑不亢的躬身回話,「啟稟襄兒小姐,奴婢奉侯爺之命前來替小姐搬家。這院子已經髒了,住不得了。」
「搬去哪兒?」虞襄大為驚訝,連懷裡的湯婆子都掉在了地上。
「搬去荊馥小院,奴婢已將院子清理gān淨,只需把東西搬過去就能住人。」馮嬤嬤一面說一面摘掉虞妙琪頭上的冠笄,用盒子裝好jiāo給身後的丫頭,又命人將一應古董家具全都搬走,窗簾和chuáng幔全都拆掉,院外的奇花異糙能挖走的挖走,不能挖走的巨樹只得留下。
荊馥小院離虞品言的書房只一牆之隔,且占地足有兩個西廂那般大。馮嬤嬤這會兒功夫就將之清掃gān淨,可見早得了虞品言jiāo代。
僕役們動作十分迅速,只一刻鐘不到就把房間搬空了,徒留下目瞪口呆的虞妙琪和竊笑不已的虞思雨。
「二小姐,如你所願,這個院子今後就是你的了。侯爺有言,你若是想繼續留在侯府當嫡小姐,就把嘴巴管嚴實了。」馮嬤嬤略一躬身,推著虞襄往門外走,虞思雨連忙跟上。
這算什麼?就這樣把自己打發了!?虞妙琪站起來,神qíng恍惚的往前走了兩步。都說投鼠忌器,萬萬沒想到她這嫡親的虞府血脈竟成了那隻人人喊打的老鼠,虞襄反而是價值連城的寶器。這家人竟踐踏她至此!
這般想著,她眼珠漸次染上瘋狂的殺意。
虞襄心有所感,抬手示意馮嬤嬤停下,回頭指著盥洗架說道,「差點忘了,虞妙琪,方才你洗臉那水,擦臉那布巾,都是我打理『那什麼』用剩的。」她看了看自己腹部,輕快的語氣中透著滿滿的惡意,「你的……明白?」
眾人,「……」
虞妙琪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仿佛看見了什麼妖魔鬼怪。虞襄輕笑一聲,示意馮嬤嬤繼續走,沒走幾步就聽見後面傳來嗚咽作嘔的聲音。
等虞襄在荊馥小院安頓好,虞思雨還處於狂笑不止的狀態,「唉呀媽呀,虞襄你真損,我估計虞妙琪得有好幾天吃不下飯。」笑完又嘆息道,「咱們侯府被她害慘了,什麼名聲都沒了,日後再宴客恐怕沒人敢上門。」
虞襄正在描繪姨媽巾和文胸的圖樣,漫不經心的說道,「你不知道麼?在此之前,咱們永樂侯府就是京城最沒有規矩的人家,名聲更臭一點也沒所謂。只是該補償的還需補償,能不結仇的就不結仇,與各家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才是正好。」
虞思雨點頭,遲疑道,「你現在既已知道自己身世,日後準備怎麼辦?虞妙琪說得那麼大聲,這會兒府里想必已經傳遍了。之前是虞妙琪管家,規矩早就亂了,少不得有那些個踩低捧高的奴才……」
虞襄冷笑打斷她,「我就算不是虞府嫡小姐,卻也不是墊腳石,誰都能踩一踩……」
「誰要踩你?」一道冰冷的嗓音從門外傳來,二人轉頭一看,卻是風塵僕僕的虞品言。
虞妙琪連忙起身行禮,問道,「大哥,皇上那裡怎麼說?」
虞品言不答,徑直走到虞襄身邊,彎腰去揉她腹部,再次沉聲詢問,「誰要踩你?嗯?告訴哥哥,哥哥立馬剁了他。」大手揉著揉著便要往衣擺里鑽,去撩褻衣。
虞襄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臉紅,抓住他手腕急急開口,「沒誰要欺負我,我們只是假設而已。哥哥,皇上怎麼說來著?」
虞品言緊挨著她落座,見屋裡燃起了火籠,還在上面擺了一張桌子蓋上錦被,立即將被單扯過來,仔細蓋住她雙腿,徐徐答道,「皇上命我自省半月,又賜了四個嬤嬤調教虞妙琪。」
皇上既賜下了嬤嬤,虞妙琪卻是走不得了。虞思雨心裡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