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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39:06 作者: 風流書呆
    他雖然沒明說,但言語間暗藏的火熱連傻子都聽得出,虞襄眼眶略微泛紅,從他頸窩中挪開,把臉扭向另一邊。她不願意順著他的引誘踏出那一步,因為前路太難走了。世上能有什麼感qíng比親qíng更牢固?她為什麼要用一份前途未卜的愛qíng去換一份永恆存在的親qíng?

    虞品言眸色暗沉,擒住她下顎讓她直視自己,正yù道出她身世,卻聽馬嬤嬤在外喊道,「侯爺不好了,出大事了!宴客的紅棗gān被人下了毒!」

    虞襄大驚失色,正yù掙紮起身卻被虞品言摁回去,沉聲叮囑道,「好好躺著,有哥哥在,定然無事。」話落喚來桃紅柳綠,「看著你們主子,切莫讓她亂跑。」

    桃紅柳綠躬身應諾,虞品言這才隨著馬嬤嬤往正院疾行。

    這事說來也怪虞妙琪。因她為了拉攏人心,將自己的親信調配到侯府最有油水的差事上,膳房採買便是其中之一。然而她只打理過沈家那樣的商戶,卻是小看了永樂侯府這般的豪門巨族。

    雖然近些年侯府與各家勛貴少有往來,但是此次赴宴的女賓卻人數眾多。也不知她如何計算的,竟讓膳房管事少買了許多食材,開宴才兩刻鐘,桌上的菜餚就已經被吃空。

    世家宴客自然有其規矩,十二人為一桌,但凡桌上還有一人動筷,空了的菜碟就必須添滿。對這些常年養尊處優身居高位的人來說,將菜碟吃空是非常失禮的行為;對主家來說,不添滿菜碟亦是十分丟臉的事。

    僕役只往太子妃那一桌添菜,旁桌實在是有心無力,只能讓菜碟空置著。林氏和虞妙琪急得上火,反倒是老太太鎮定自若,命人取來糕點擺放,好叫場面不那麼難看。

    老太太尤其愛吃紅棗gān,每到秋冬便使人去甘陝一帶收購,屯在庫房裡慢慢吃,這回不敢藏私,把gān棗全取出來供應。大顆大顆的狗頭棗擺放在瓷白的碗碟里,顏色鮮亮,形狀飽滿,賣相十分饞人。

    老太太笑著請給位女賓品嘗。因九公主和范嬌嬌來得晚,正碰上僕役上棗gān,飯都顧不上吃,先就拿了幾顆往嘴裡塞,太子妃正在補血,也略吃了兩顆。眾人見狀十分給老太太顏面,吃糕的吃糕,吃棗的吃棗,對菜餚不夠的事隻字未提。

    虞妙琪和林氏還來不及鬆口氣,就見九公主捂著喉嚨呻吟起來,然後便是范嬌嬌、老太太、太子妃……凡是吃過紅棗gān的人無不感覺喉嚨燒灼,胸口悶痛,似乎是中了毒。

    馬嬤嬤驚得六神無主,拔腿就去找侯爺。若是這些貴人出了事,任侯爺再權勢滔天也扛不住。

    虞品言到時宴會廳里早已亂成一團,吃過棗gān的女賓無不神qíng痛苦,面色驚恐,未吃過的躲在角落連聲尖叫,什麼『殺人啦』、『中毒了』、『救命啊』……喊得人心惶惶,沸反盈天。

    「冷靜,一味恐懼會導致血液加速流動,血液加速則致使毒素飛快蔓延全身。冷靜,放慢呼吸,找個凳子坐下,本侯已派人去請太醫,半刻鐘就到。」虞品言威嚴的嗓音如警鐘敲響,太子妃經歷過那麼多風雨,是最先冷靜下來的人,扶著九公主依言在凳子上坐下,一點一點調試呼吸,果然覺得好受很多。幾名宮女連忙圍過去拍背扇風。

    隨後范夫人也扶著范嬌嬌坐下,勉力壓制著心中的焦急,眾人見狀也都紛紛效仿,大廳逐漸安靜下來。林氏和虞妙琪並未吃棗gān,故而身體無恙,此刻正抱在一起瑟瑟發抖。這宴席是虞妙琪一手置辦,若果真被人下了毒,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她。

    名聲壞了倒是其次,怕就怕還像上次那樣,被虞品言這個冷血無qíng的押去龍鱗衛所審問。她一想到這層就嚇得神魂俱裂,拽著林氏yù偷偷離開。

    虞品言早已在院外布滿守備,無他准許,任何人不得出入,又派遣一列侍衛將接觸過棗gān的下人全都帶到大廳。這麼多賓客中毒,其中還包括太子妃和九公主,他為了給大家一個jiāo代,也為了最大限度的撇清侯府,必須公開審問疑犯。若是其中有半點隱瞞之處,明日早朝皇上的案頭就會被彈劾他的奏摺淹沒。

    堂堂虞都統的府邸竟被歹人混入投了毒,一次xing暗害了這麼多權貴,他的能力也會受到皇上質疑。總之,此事若解決不好,不但他的仕途,恐連侯府都保不住。

    老太太也心中明了,好幾次差點暈過去,卻又咬著舌尖硬生生挺住,啞著嗓子吼道,「把那些下人全都帶上來一個一個審,當著賓客的面兒審。」

    與此同時,幾名太醫匆匆趕到,中了毒的女賓魚貫入東屋診脈,剩下一名jīng於驗毒的太醫拿著紅棗gān查看。身體無恙的女賓斂容肅目的端坐在巨大的屏風後,聆聽虞都統查案。今兒若是不查個水落石出,她們絕不肯善罷甘休。

    林氏母女剛到院門就被侍衛攆了回來,白著臉坐在虞品言身邊。

    第一個開審的便是採買這批紅棗的管事,她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不等侯爺詢問就竹筒倒豆子的全說了。原來自從虞妙琪掌家後府里的用度就一減再減,也不知她如何經營的,侯府那些產業相繼開始萎縮,生意一落千丈。她換了掌柜,換了貨源,換了帳房,凡是虞襄之前重用的人全都換了個遍。如此更是雪上加霜,沒幾月竟連基本的開支都有些不夠用。

    虞妙琪無法,只得力圖節省,旁的她不敢大動,就在吃食上做手腳,別看侯府的菜餚還是原來那個味兒,用的食材卻都是最次的。前幾月老太太嚷著要吃棗,撥下五百兩銀子雇行腳商去甘陝收購正宗的狗頭大棗,她袖子一揮就截下三百兩,剩下的二百兩管事也起了貪yù,又截走一百兩。

    僅剩的一百兩連來回的路費都負擔不起,管事的幾經尋摸,在一家小雜貨鋪子裡看見這種賣相十分漂亮的棗gān,要價亦十分低廉,大喜之下也不問出處,立刻全買了來。

    恰在這時,太醫也驗完紅棗,上前稟報,「侯爺,這批紅棗應是發霉的陳年舊棗,用硫磺熏蒸過後變得鮮亮飽滿,充作新鮮棗gān來賣。各位貴人是吃多了硫磺中了毒,還請侯爺立即派人去熬煮綠豆甘糙汁以緩解毒xing。」

    東屋也出來一名太醫,其診脈結果佐證了同僚的話。

    廳中女賓大嘩,沒想到此事竟還藏著這樣不堪的內qíng。虧得林氏之前還大讚特贊虞妙琪如何能gān,卻原來連自家祖母的銀子都要貪,偌大一個侯府剛jiāo到她手裡半年就千瘡百孔,搖搖yù墜,論起敗家的能力簡直萬中無一。

    歡歡喜喜去接人,接回來的卻是這樣一個喪門星,也是侯府氣數將盡了!

    老太太抬手指著虞妙琪,卻因嗓子被硫磺燒傷,一句話都罵不出,隻眼里的怒火猛烈翻騰,恨不得將她燒成灰燼。天煞孤星,果真是天煞孤星,一克就將侯府克到了敗落的邊緣,當初怎麼就豬油懵了心硬要接她回來?

    原以為她一個閨閣女兒,鬧不出多大事,卻沒料她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把所有人都坑了。老太太悔得心肝俱碎。

    虞妙琪臉皮先是漲紅,後來慢慢變成紫色,若非林氏用力拽著她胳膊,她早就奪路而逃了。從沒有這一刻讓她覺得如此丟人,是比待在龍鱗衛所那一天更叫人痛苦的經歷,痛苦的恨不得把自己臉皮都剝了,好叫人再也認不出。

    虞品言冷著臉,命人去將賣棗gān的店家抓回來繼續審,然後沖馬嬤嬤揮袖。馬嬤嬤會意,領著幾個下仆去熬藥,剛跨出門檻就見虞襄緩緩而來,身後跟著一溜兒端托盤的婢女,托盤上盛放的恰是眾人最需要的綠豆汁。

    ☆、第九十七章

    馬嬤嬤著急忙慌的迎上去,「小姐,您怎麼來了?您身體好了?」

    侯府宴席竟被人投了毒,虞襄哪裡躺得住,一面派人去打聽qíng況,一面使人去尋隔壁的朴神醫。因為她種藥的手藝了得,朴神醫刻意在侯府旁邊置辦了一所宅子,弄到稀奇的植株就送來讓虞襄幫忙照顧。

    朴神醫雖然重原則,卻是個一頂一的俗人,不但看診的費用高昂,更開了一間藥鋪專賣他研製的丹藥,那價格貴的令人咋舌。因他師父曾救過太祖一命,雖然垂涎神藥的人很多,卻都不敢動他,成康帝yù拿幾瓶丹藥防身也得花大價錢購買。

    如今虞襄求到他府上,他竟不肯拿銀票,只要虞襄幫他打理三年藥園。虞襄聽了下仆回報,咬咬牙答應了,這才弄到專解硫磺丹毒的熄燥丸和美容養顏的冰肌玉露膏,又使人熬了幾鍋綠豆汁,火急火燎的送來。

    「我永樂侯府與各位無冤無仇,犯不著在及笄禮上明目張胆的動手,如此行跡與自毀何異?定是我家下仆受了jian商蒙蔽,買來劣質紅棗欺上瞞下,才惹出這等禍事。各位夫人好生想想,若是菜餚足夠,這紅棗又豈會端上桌?不端上來就全入了我家老祖宗的肚子,也是各位夫人替老祖宗受了過擋了災,虞襄實在是慚愧,卻又銘感五內。這是朴神醫製作的熄燥丸,快去送與太子妃娘娘等人服用,還有綠豆汁也莫忘了,喉嚨被硫磺灼傷,正可用此物緩解一二。」

    虞襄甫一進門就拱手致歉,態度謙遜而誠懇,說完徑直上前往幾yù昏倒的老太太嘴裡塞了一顆熄燥丸,用綠豆汁送服吞下。

    「你怎麼來了,這裡無事,你快回去。」虞品言捏了捏她冰涼的指尖。

    「侯府出了這樣大的事,我怎能不來?」虞襄苦笑,額頭的冷汗直往下掉,見兄長抬手yù替自己擦汗,連忙躲開,沖門外喊道,「把東西抬上來。」

    柳綠領著一溜兒下仆魚貫而入,手裡各捧著一個盆栽和一個錦盒。盆栽里的植物均為大漢難得一見的奇花異糙,拿到外頭是有市無價。在座女賓愛花的不少,眼睛立時亮了亮。

    虞襄接過其中一個錦盒,打開來讓各位女賓驗看,笑道,「為表歉意,小女置備了一份薄禮送與各位夫人,待侯府事了,小女與兄長必定親自登門賠罪。」

    女賓們的眼睛更亮了,之前的憤怒慌亂盡皆被驚喜取代。無他,盒子裡擺放的便是傳說中的養顏聖品冰肌玉露膏,朴神醫的藥店一月只賣五瓶,不是有錢就能搶得到的。女人嘛,哪個不看重容貌?虞襄這份禮物簡直送進她們心坎里去了。

    東屋的女賓服用過熄燥丸後症狀立時消減。也是她們素來喜歡端著,在外並不肯多吃東西,中毒的程度不深。只九公主和范嬌嬌稍微嚴重一點,看在虞襄的面子上卻也不會計較。

    太子妃更是把虞襄當成自己人,又私下得了柳綠傳來的口信,說是每月都會給她送兩瓶冰肌玉露膏,她哪裡還會生氣,稍微好轉後便出來打圓場。

    「冰肌玉露膏十分難得,襄兒怎一出手就是這麼多?」她按照事先套好的詞兒問道。眾位夫人也覺得出奇,紛紛看過去。

    虞襄苦笑,「娘娘也知道臣女這司農鄉君的稱號是如何來的,不過因為臣女善於種植罷了。為了籌到這許多冰肌玉露膏,臣女已向朴神醫許諾,幫他打理三年藥園。因為我永樂侯府監管不力才鬧出這樣大的亂子,臣女只替人當三年藥農,也算是占了便宜。」話落沖各位女賓拱手,「各位夫人有什麼要求只管提,我虞襄自當竭盡全力以恕己身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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