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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39:06 作者: 風流書呆
    她那晚確實準備了信物要送給方志晨,卻是一塊質地上好的玉佩,並非什麼肚兜。若非虞襄及時出現,她早送出去了,現在想來當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只一點,虞襄得說實話才成!

    思及此處,虞思雨剛放下的心頭大石又高高提了起來,心中懊悔為何總與虞襄作對。她要是記恨自己,今兒只消隨意說兩句就能把自己打落深淵。

    老太太一腳將她踢開,冷哼道,「找襄兒來做什麼?污了她耳朵?你是嫌知道你醜事的人還不夠多是嗎?!」

    虞思雨跌坐在地,一時間心如死灰,卻沒料門外忽然傳來輪椅的轉動聲,然後便是一道清越嗓音響起,「襄兒不請自來,還請老祖宗恕罪。」

    被兩個壯實婆子推到老太太跟前,她並不摻雜任何私人感qíng的陳述,「既然姐姐讓我做個見證,我便做個見證。姐姐當晚只與方志晨說了幾句話,並未jiāo換信物,至於私定終身,倒也有那麼點意思,卻正巧被我打斷,故而未定成。方志晨此舉是借毀壞姐姐清譽來傍上咱們侯府,所作所為令人不齒。老祖宗,萬不可將姐姐嫁給這樣的人。」

    虞思雨聽呆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虞襄能為自己說話。

    虞妙琪掐了林氏一把,林氏才如夢初醒,徐徐開口,「可是現在事qíng已經鬧大,若是不把思雨嫁過去又該如何收場?難道真把那母子兩個殺了?滿京的人都盯著咱們侯府,他兩個若是出了事,言兒還不被言官群起而攻之?咱們現在非但不能動他們,還得保著他們,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把事qíng解決。至于思雨是否清白,現在再爭論這個實在沒甚意義。」

    林氏說得很有道理,老太太露出沉思的神色,虞襄也不說話了,廳中只剩下虞思雨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她膝行上前,垂死掙扎,「不,老祖宗,您不能把孫女兒嫁給他啊!您別忘了,孫女兒剛剛才訂了親,也是有夫家的人了,我夫家還跟您帶著親,您要如何向他們jiāo代?」

    剛說到這茬,晚秋捧著一方小冊子進來,結結巴巴回稟,「老,老夫人,李家把大小姐的婚書和庚帖退回來了,說是,說是這樣的媳婦他們家不敢要,怕污了門楣。」

    虞思雨如遭雷擊,徹徹底底沒了言語,像一條陷入灘涂瀕死的河魚,拼命鼓dàng著胸膛試圖從空氣中尋找一絲活下去的契機。

    電光火石間乍然響起一串輕笑,卻是虞襄毫不留qíng的嘲諷將她切割的支零破碎,悔不當初,「瞧瞧姐姐這是什麼眼光,頭一個卑鄙無恥,不折手段;後一個背信棄義,落井下石。早說過讓你莫被眼前的富貴眯了眼,你怎偏就不聽?落得今日這個下場也是姐姐自個兒作的。可憐,可悲,卻也可恨……」

    ☆、第六十七章

    老太太閉眼靠在榻上,沒言語,大拇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摁著太陽xué,顯然很是頭疼。方家母子把事qíng鬧大了,動他們不得;李家乃最愛惜羽毛,又飛快退了親,這最省事的解決辦法唯有將虞思雨嫁過去,然後遠遠打發出京。

    可到底是自己親孫女,怎能明知是個火坑還把她往外推?老太太下不了這個決心。還是等言兒回來再說吧,言兒定然會有辦法!思及此處她方才緩和了面色。

    虞妙琪正密切關注著她的表qíng,猜到她心中盤算如何肯讓,立時扯了扯林氏。

    林氏先呵斥虞襄少說兩句,隨後命人將神志不清的虞思雨送回去,表qíng溫柔慈和儼然是個好母親,可轉回來立馬懇請道,「母親,事qíng已經鬧大,還是趕緊派人安撫了那對母子為好。他們不就是貪圖虞思雨那點嫁妝嗎?咱們今日便派一頂小轎把人送過去再塞幾百兩金銀,讓他們趕緊走人!母親您覺得如何?他們留在京城一天,咱們侯府就一天不得安寧,多少人背地裡看咱們的笑話呢。」

    老太太似乎被她說動,想著孫子已經夠忙碌的,這些後宅之事理應她這個做長輩的打理好,不讓孫子分心才是。

    正要張口答應,虞襄卻發話了,「不急,哥哥總會有辦法的,還是等哥哥回來再說吧。我們永樂侯府的女兒可不能讓人白白糟蹋。」

    她一開口老太太似找到了主心骨,毫不遲疑地點頭答應。

    林氏氣得咬牙切齒,虞妙琪卻垂眸暗笑。讓虞品言親自去料理那方家母子?如此正好,自己準備的第二盆污水也有地方潑了。

    攙著林氏回到正房,她拿了一盒名貴燕窩來到東院,果見虞思雨躺在chuáng上默默掉淚,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姐姐,你可得振作起來。」她踩著小碎步疾奔過去,一面扶起虞思雨一面跟丫頭要了一個軟枕墊在她身後,壓低嗓音道,「你如此作態豈不叫親者痛仇者快?你也不想想,你若是垮了,最高興的是誰?」

    「自然是虞襄那個賤人!」虞思雨聽了這話仿佛活了過來,直把錦被都掐出了絲。

    「正是。」虞妙琪輕輕拍撫她手背,繼續道,「我相信姐姐是清白的,定然做不出那等事體。然而姐姐的肚兜為何會出現在方志晨手裡?誰暗中給他的?他家本已落魄到飯都吃不上的地步,哪來的盤纏進京?還租住在百花井巷一個三進的大院子。這其中的貓膩多著呢,姐姐還請想想自己究竟得罪了誰竟要如此害你。可不能消沉下去著了那人的道啊!」

    話落她狀似無心般拿起剪刀,用力握在掌心,似乎感同身受的哽咽道,「可恨我剛歸家沒甚根基,否則定然為姐姐揪出那人以全姐姐名聲。」

    咔擦一聲脆響,她手裡的帕子被她絞成兩段,飄飄忽忽落在地上。

    虞思雨眸光微閃,不著痕跡的奪過剪刀,轉而去安撫她,「好妹妹,你有心就好。這公道還是我自個兒來討吧,你不是她對手。」

    「姐姐知道是誰?難道果真是……」虞妙琪狀似震驚的朝南院指去。

    「不是她還能是誰?難道會是老祖宗?我走以後你也得小心點,她yīn險狠毒著呢!」虞思雨苦口婆心的提點,旋即命丫頭送虞妙琪回去,自己換了一件外衫,理好亂發,袖子裡藏著剪刀就往南跨院去了。

    邱氏見她眉眼間暗含殺氣,轉回屋發現針線盒裡少了一把剪刀,連忙繞近路飛奔去示警。

    虞思雨憑著一腔怨憤跨進小院,就見一眾婆子丫頭手裡拎著杖刑用的木板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腿腳飛快軟了一下。她qiáng撐氣勢一步一步慢慢走進屋,卻見虞襄歪在榻上嗑瓜子,又黑又亮的眼珠輕飄飄地睇過來,目光中透出三分憐憫七分尖銳。

    邱氏跪在她腳邊,偷偷摸摸地往角落裡縮。

    「好啊,又是你這老狗!你當虞襄是個好相與的?她吃人不吐骨頭呢,等你沒了利用價值又知道她那些yīn私,立馬就會被她弄死!」虞思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扭曲著臉叫罵,恨不能把邱氏生吞活剝了。

    「得了,邱氏是個忠心護主的,只是你不領qíng罷了。」虞襄直起身,慢慢拍掉裙裾上的瓜子殼,嘆道,「把袖子裡的剪刀扔了,否則我讓她們打斷你胳膊,你信是不信?」

    話音剛落,桃紅便用力跺了跺手裡的板子,其餘人等皆凶神惡煞的看過來。

    虞思雨指尖一顫就把剪刀扔了,鋒利的刀尖差點沒扎進腳面,嚇得她立時出了一聲冷汗。

    虞襄傾身,臉上帶著慵懶的微笑,一字一句緩緩開口,「你倒是說說看,邱氏知道我什麼yīn私令我一定要將她弄死?」

    「你,你謀害同族,毀我清譽!你自私狠毒,德行敗壞!你簡直不是人!」虞思雨起初還有些心虛,說到後面漸漸直起腰來。

    「說詳細點,怎麼個謀害同族,毀你清譽?」虞襄一隻手搭放在軟枕上,輕輕托住腮幫子,大眼睛撲閃撲閃,仿佛十分有求知yù。

    虞思雨在她灼亮的目光中頗有些慌亂,暗暗咽下一口唾沫後控訴起來,「方志晨手裡的肚兜是你派這老狗盜去的吧?方家母子之所以進京鬧事,也是你指使的吧?他們路上的盤纏,租院子的租金,都是你給的吧?為了害我,你當真處心積慮!」

    虞襄似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頓時笑得花枝亂顫,搭在肩頭的罩衫悄然滑落,露出半邊雪白的臂膀。她也不管自己儀態如何撩人,忽然就yīn下面色,沖虞思雨勾動食指,「你給我過來!」

    本來清亮婉轉的嗓音略微沙啞了些許,透著沉重地,令人心驚ròu跳的壓迫感,更有幾個拿棍棒的婆子上前幾步做出威脅的姿態,虞思雨胸中鼓dàng的怨怒像泄了氣的皮球,嘶拉拉跑了個一gān二淨,唯余滿心惶然。

    她極為不願,卻無法控制腳步,一點一點挪上前,用怯弱的目光盯著虞襄yīn沉的臉龐。虞襄傾身,湊近了去打量她,鋒利的視線似剔骨鋼刀,一刀一刀切割著她bào露在外的皮ròu。

    正當虞思雨受不住想後退逃避時,虞襄忽而勾唇冷笑,一巴掌將她狠狠扇歪在地。

    虞思雨吃痛,捂住紅腫的臉頰低吼,「你敢打我?你害了我你還敢打我?老天爺在上頭看著呢,早晚有一天你要遭報應!」說著說著眼淚就汩汩往外流。

    此時此刻她覺得無助極了,鬥了那麼多年,她即便不肯直面也不得不承認,她對虞襄的確心懷嫉妒,但更多的是恐懼。她喜歡招惹她,卻又害怕真把她惹怒,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與虞襄抗衡的能力。

    然而眼下,虞襄似乎是真怒了。

    虞襄的確怒髮衝冠,五指狠狠扣住虞思雨下顎,將她的臉抬起來,一字一句沉聲開口,「虞思雨,你當真蠢到了極點你知道嗎?我今兒便給你指條明路。你那肚兜是你院子裡負責盥沐釵釧的二等丫頭降雪偷走的,jiāo到了金嬤嬤手上,又轉而jiāo給她二女婿帶下揚州。她那女婿雇了個流民遊說方家母子,說奉了我的命令讓他們來毀你清譽,事qíng鬧得越大越好。你卻是說說,你究竟怎麼得罪了虞妙琪,讓她設下如此毒計害你終身?你以為你從她那裡拿走的古董玉器乃至田莊鋪面都是大風颳來的?她面上不言不語百依百順,背地裡恨不得捅死你呢!」

    虞思雨聽得呆愣,腦海中划過一道道閃電,及至最後幾句忽然悟了。要問她怎麼得罪了虞妙琪,不就因為得知了她身世?是了,如果自己嫁在京城,倘若哪天管不住嘴巴將她的身世宣揚出去,虞妙琪還怎麼立足?更何況她憑藉這個隱秘三番四次從她那裡討要東西,且還件件價值連城。她不恨她就怪了!

    若是兩人jiāo換立場,虞思雨肯定也會寢食難安,然後絞盡腦汁的去對付她。

    然而一轉念,她又遲疑起來,色厲內荏地叫嚷,「虞襄,你不用挑撥離間,琪兒溫柔和順待人真誠,萬萬不會害我!反倒是你,時時刻刻擠兌我bī迫我……」

    話音未落,虞襄又是狠狠一巴掌抽過去,更為用力的扣緊她下顎,嘆息道,「你怎麼總也抽不醒呢?這輩子就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命!咱們好歹相處了這麼些年,我的xing格你應該了解一二。我這人最喜歡明火執仗的gān,不喜背地裡耍yīn招。我且問問你,這麼多年下來,我可曾背後陷害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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