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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39:06 作者: 風流書呆
虞妙琪將屋裡的丫鬟全都遣退,壓低嗓音問道,「母親,虞思雨怎麼知道我身世?」
「呀,你不說我竟把這茬給忘了!」林氏臉色大變,「當年我與你祖母商量著要把虞襄送走,恰恰叫她聽了去。」
「母親,她今兒還問我作甚不讓沈家人把虞襄接走,真把我嚇了一跳,一時間都找不出話來回她。母親,她若是把我的事宣揚出去可怎麼辦?女兒日後還要不要見人?」虞妙琪掏出手絹抹淚。想了半天,她終究還是決定告訴林氏,讓林氏來處理虞思雨。她剛回家,腳跟都沒站穩,要想除掉虞思雨當真千難萬難,不若林氏出手更為便宜。
她何嘗不想把虞襄弄走,可前提是自己的身世不能曝光。現如今她拿虞襄毫無辦法,心裡的委屈和怨恨本就無處發泄,偏虞思雨要撞上來觸她霉頭!
林氏也氣怒難平,低罵道,「那賤蹄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是想拿你當槍使好對付虞襄呢。你放心,母親定然想個法子將她遠遠弄走!可恨你大哥和老祖宗都不同意讓虞襄去莊子裡單過。兒啊,你暫且忍耐幾天,母親另想辦法。」
虞妙琪聽了這話心尖微顫,慌忙開口,「母親,你怎麼對祖母和哥哥說的?」她生怕林氏將這事兒推到自己頭上,令大哥和祖母對自己生厭。
「我就說留她在府里很是礙眼,不如送走清淨。我的兒,我說話有分寸,你且放心。」林氏本就不傻,只是一直不願意清醒罷了。如何做才能讓女兒開心滿意,她心裡門清。
虞妙琪舒了一口氣,撲進林氏懷裡低低哭起來。虞府跟她想像中完全不同,本以為經年未見的家人會用最熱烈的方式歡迎自己回家,可臨到頭卻一個更比一個淡漠。唯獨林氏待她全心全意,她就是心再冷,這會兒也被捂熱乎些許。
林氏拍撫她脊背,再次保證道,「有母親在呢,你且放心。那虞思雨母親一定想辦法把她弄的遠遠的,再也礙不著你。至於虞襄,咱們慢慢來吧,不是侯府的種還想占著侯府的地兒,她也不怕折壽!」
母女兩抱著說了會兒體己話,金嬤嬤領著錦繡閣的掌柜來了,後面跟著許多拎箱籠的丫頭。
將一水兒紅漆箱籠打開,各種貴重珠寶布匹應有盡有,陽光一照,滿屋子都是亮閃閃的彩光,直晃得人睜不開眼。
「夫人喜歡什麼只管挑,這都是今年最時新的首飾和布料,壓箱底兒的寶貨。若是換了別家,我還捨不得拿出來呢。」掌柜笑得十分諂媚。
林氏牽著虞妙琪上前挑選,這個髮簪戴一戴,那個薄紗披一披,簡直愛不釋手。挑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林氏才指著幾箱東西,曼聲道,「這些值多少,你給算一算,我全要了。」
掌柜秉持多做事少說話的原則,雖然對虞妙琪的身份非常好奇,卻也不多看一眼,拿起胸前懸掛的小金算盤噼里啪啦一陣兒撥弄,諂笑道,「回夫人,共計三千五百六十八兩,您給我一個對牌,我好去帳房支銀子。」
「對牌,什麼對牌?」林氏愣住了。
「這是府里的規矩,您竟然不知道?襄兒小姐說了,凡是用度在一百兩以上的,都得打個條兒去她那裡拿對牌,有了對牌帳房才肯支錢。臨到年底,襄兒小姐那裡有一個帳本子,民婦這裡有一個帳本子,帳房先生那裡有一個帳本子,這三個帳本子都是要會帳的,一分一厘都錯不了。」掌柜一邊解釋一遍咋舌。論起管家的功夫,放眼整個京城,襄兒小姐那是獨一份。
人都道水至清則無魚,當家主母對下人貪墨的現象大多睜隻眼閉隻眼,全當沒看見。偏襄兒小姐眼裡容不得沙子,制定出一套極其嚴格的管帳方式,直叫人偷根針都難。
襄兒小姐有一句話說得好----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一家老小全靠我養著,你還背地裡偷我東西,如此láng心狗肺貪婪無度,我作甚還縱著你?我又不是聖母!
這句話簡直說進掌柜心裡去了,悄悄跟襄兒小姐取了經,幾家分店的帳目全依照此列,打那以後風氣果然清明了很多,她心裡別提多舒坦。
掌柜對虞襄萬般讚譽,林氏卻氣炸了,詰問道,「什麼時候我買東西竟然還要向她稟報?她算什麼東西……」意識到自己失言,林氏連忙用帕子捂嘴。
掌柜只當自己沒聽見,笑道,「襄兒小姐管了四年家,這規矩她早早就定下了,民婦也是無法。您不給民婦對牌,總不能讓民婦去帳房那裡qiáng搶吧?府中巡衛還不得把民婦剁了!夫人您派人去襄兒小姐那裡問一句,也就半盞茶的功夫。」
林氏無法,只得遣金嬤嬤去拿對牌。
虞妙琪臉上本還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這會兒全被錯愕所取代。虞襄管了四年家?怎麼侯府不是母親和祖母做主嗎?什麼時候輪到一個瘸子?四年前她才幾歲,怎能撐起偌大一個府邸?
第五十一章
虞品言抱妹妹回屋後也不急著離開,轉到外間擰了一條濕帕子,將她臉上濃艷的妝容擦掉。
一朵帶刺的玫瑰轉瞬變成一塊甜膩膩的,在陽光下曬的快融化的蜜糖,且這份柔軟和甜蜜只在自己面前才會綻放,叫虞品言看得心尖直顫,一股蘇蘇麻麻回味無窮的感覺經由心田流入四肢百骸,比灌了幾大壇烈酒更叫人沉醉。
他撫著妹妹嬌嫩的臉頰看了半晌,發現她唇珠還殘留著一絲艷紅的口脂,輕輕用指腹抹去,然後放入口中細細品嘗。果然甜的膩人。
虞襄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貓瞳,沒心沒肺的問道,「甜嗎?我放了很多蜂蠟,還放了許多玫瑰花瓣。」
「甜,不過還能更甜一點兒。」虞品言將帕子遞給有些傻眼的柳綠,脫掉靴子上榻,將妹妹抱進懷裡,又從她枕後摸出一本雜記慢慢翻看,卻是不打算走了。
柳綠揪著一顆心,邁著沉重的步伐將水盆端出去,侯爺方才那舉動怎麼看怎麼奇怪。他兩是兄妹吧?怎麼看著倒像是一對兒新婚燕爾的小夫妻呢?
虞襄半點也不覺得揪心,反嘻嘻笑起來,輕戳哥哥堅硬的胸膛嗔道,「還能再甜點該放多少蜂蠟啊?我這做得是口脂,又不是糖果。哥哥你什麼時候那麼喜歡吃糖了?」
跟你在一起之後。然而這話虞品言並不敢現在就挑明,捏住她蔥白的指尖,意有所指的道,「吃的方法不一樣,滋味兒自然不同。」
「口脂還分吃法麼?」虞襄捂嘴輕笑,忽而腦中划過一抹亮光,正yù細思,桃紅一邊打帘子一邊說道,「小姐,金嬤嬤來啦!」
那亮光轉瞬消弭,再也尋摸不見。
金嬤嬤是林氏的陪房,在虞襄記憶中除了送鎮妖符那一次,她從未跨進過自己小院,這回怕是有事相求。
「讓她進來。」她鑽進虞品言臂彎,支著腦袋與他一起看雜記。
金嬤嬤被眼前的景象晃了晃神。只見兄妹兩一個俊美無儔,一個嬌艷無雙,正互相依偎著半靠在軟榻上同看一本書,腦袋湊的很近,鼻尖幾乎貼在一起,更別提那早已互相jiāo融不分彼此的呼吸。
這姿態放在嫡親兄妹身上都顯得太過親密,更何況是一對兒假兄妹?且侯爺偶爾掃向虞襄那眼神,簡直無處不透著溫柔繾綣,脈脈溫qíng。
金嬤嬤心裡頓時咯噔一聲,好似窺見了什麼隱秘,卻見侯爺輕描淡寫的瞟過來,眼中哪還有半分柔qíng,全都是冰冷刺骨的寒意。
她差點沒被這暗含無數刀鋒的眼神絞成碎片,慌忙把心中雜念一一清除gān淨,跪下請安,「奴婢見過侯爺,見過三小姐。」
虞品言並不搭理,垂眸繼續看書。
虞襄擰眉道,「好好的二小姐忽然變成了三小姐,還真有些不習慣。」
金嬤嬤將頭埋得更低,不知該如何回話。
虞襄卻並不打算放過她,諷刺道,「你們正房的人向來不屑光顧我這小院,上次來可也是八年前了。實在是稀客。」
金嬤嬤心尖微顫,頗有些不安。林氏對府中事務不聞不問,可不代表她也是睜眼瞎。虞襄這些年的變化她看得清楚。許是遭逢大難開了竅,她渾身傻氣盡去,不但腦子越來越活絡,相貌越來越明艷,就是脾氣也越來越乖張。
十歲就把偌大一個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條、妥妥噹噹,論起能力氣度絕不輸於任何一位高門貴女,更別提老夫人和侯爺對她毫無原則的寵溺。
她若是對夫人不敬,對二小姐不親,夫人小姐往後可別想過好日子。回去後是不是得勸夫人振作起來,將這府務中饋全拽進手裡,如此才能與她抗衡?否則這侯府豈不成了一個野種的天下?
金嬤嬤腦子不停轉動,面上卻分毫不顯,畢恭畢敬回話,「因夫人憂思日甚,鬱結難消,終日離不得人,奴婢不敢輕忽這才怠慢了小姐,還請小姐恕罪。」
虞襄也不管哥哥看沒看完,把自己看過那一頁直接往後翻,漫不經心的道,「你卻是會說話。什麼恕不恕罪的,我若是問你罪,母親非得把侯府哭塌不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什麼事兒?」
夫人近些年越發糊塗,見天的抹淚哀泣,沉溺過往,金嬤嬤自個兒也覺得煩,聽了虞襄的話更感羞臊,壓低嗓音道,「夫人遣奴婢來跟三小姐要一個對牌,那頭錢掌柜正等著呢。」
虞襄這才正眼看她,曼聲道,「府里的規矩你也是知道的,清單跟借條呢?拿來我看看。」
好在出門時錢掌柜提醒一句,金嬤嬤這才把清單一塊兒帶來,連忙躬身遞上前。
虞襄離開哥哥臂彎,展開清單細看。虞品言摟住她腰肢,唯恐她坐立不穩摔下去。
虞襄看著看著就笑了,說出口的話卻不帶一絲兒歡喜,「瞧瞧母親多大方,金絲香木嵌蟬玉珠、一色宮妝千葉攢金牡丹頭飾、玲瓏點翠糙頭蟲鑲珠銀簪、金絲織錦禮服、煙雲蝴蝶裙……我待在她身邊十四年,卻是連一針一線都沒收過她的,只得了一堆鎮妖符。我倒要問問,我究竟是不是母親親生的?」
她心裡自然清楚自己不是親生的,可在旁人看來她卻是毫不知qíng,見了清單嫉妒難平出言嘲諷也屬正常。
虞襄就是這麼個人,誰給她委屈受,不管占不占理她都得還回去,能過得張揚就絕不憋屈。雖然虞妙琪掩飾的好,但她眼中偶爾流瀉出的深刻恨意卻逃不過虞襄的眼睛。她恨自己也就罷了,偏她還把哥哥也同樣記恨上,這就沒法忍。
既然她心存怨恨伺機報復,虞襄也不打算容忍退讓。敵對的態度一早擺出來日後便不用虛以委蛇的做戲,平白噁心自己。
金嬤嬤低下頭不敢答話。當著侯爺的面,誰敢說出『野種』二字那真是不用活了。況且就是為了二小姐的聲譽著想,虞襄這嫡小姐的地位她們也不得不認。
虞品言放下書將她摟進懷裡輕輕拍撫,安慰道,「計較這個作甚,索xing咱們都長大了,不需依仗她,是不是親生的有何gān系?你喜歡什麼哥哥幫你買,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哥哥也想辦法給你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