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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39:06 作者: 風流書呆
    「你這孩子就是會說話。九兒也來了,在後殿的廂房裡睡覺,你帶她出去轉轉,省得她一睡又是一整天。」太子妃笑道。

    虞襄應諾,在兩個宮人的帶領下往後殿行去。老太太大舒口氣,暗道襄兒果然是個福星,這運氣著實不一般,與太子妃略敘會兒話,又祭拜了殿中雷祖,這才帶著滿腹心事的虞思雨離開。

    白雲道觀的規模雖比不得鎮國寺,卻也占了一整個山頭,山頂更有一口天然形成的湖泊,碧色的湖水印著淡藍的天空和一輪燦陽,風景著實美不勝收。湖邊儼然是最清幽的去處,故此,道觀特意建造了一座兩層高的茶室,又在茶室旁修建了幾個小亭,無論是飲茶還是泛舟,都是絕佳去處。

    風景好了,去的人也就多了,虞襄帶著九公主跟范嬌嬌來到茶室時,二層靠窗的位置都已坐得滿滿當當,只余樓梯口一個小桌還空著。

    九公主現年十二歲,很快就要十三,身量抽條了,臉也長開了,雖比不得虞襄嬌艷bī人,卻也俏麗可愛,再加之一身卓然貴氣,只要不開口說些傻話,倒挺能唬人的。

    范嬌嬌是三人中最年幼的,卻也是最高壯的,濃眉大眼很是英氣,腰間別一根蛇尾鞭,誰要是敢對九公主不敬,她二話不說便抽過去。京中閨秀給她取了個混號叫『打手』,她聽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因觀中人多手雜,觀主為防衝撞貴客,將茶室讓給女客,湖邊的幾個小亭用來招待男客,倒也兩相得宜。

    道童一面用抹布擦桌,一面邀請三人落座。

    九公主指了指窗戶,道,「我想去那裡坐。」

    范嬌嬌立馬走過去,抽出腰間的鞭子在桌上甩了甩,哼道,「聽見了嗎?九公主要坐,還不趕緊讓開。」在虞襄堅持不懈的調教下,她越發朝著將門虎女的方向發展,那氣勢怎麼看怎麼彪悍。

    四位閨秀一臉屈rǔ的起身,移坐到樓梯口,其餘人等皆站起來行禮。九公主目不斜視的走過去,拿起四人未曾用過的糕點一口口啃起來,唇角的糕點渣立馬將她渾身的貴氣驅散,變成了傻氣。

    虞襄瞥她一眼,對著窗外明媚的chūn光幽幽嘆息。

    「你怎麼了?吃啊!」九公主拿起一塊雲片糕,頗為殷勤的遞過去。

    「你自個兒吃吧,慢著點,別噎著。出宮的時候沒用膳?」

    「用了,我最近飯量見長,皇嫂和母后不准我多吃,說是會胖成小時候那樣,待來年就嫁不出去了。」九公主腮幫子不停蠕動,像只倉鼠。

    「他們嚇唬你呢,你小時候那哪兒叫胖,叫圓潤,好看著呢!」范嬌嬌這些年拍馬屁的功夫越發jīng進。她倒也不是刻意的,只是xing子直,又非常喜歡九公主,說出來的話自然ròu麻了些。

    虞襄聽了深以為然的點頭。

    幾人閒談的片刻,茶室里忽然騷動起來,也不知哪家閨秀尖叫了一聲,「呀,是狀元郎,他也來了!」

    眾人紛紛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樓下三四米處的小亭內,幾位青年文士正圍坐在一起喝酒談天,說到妙處忍不住拿起筷子敲擊碗沿,放聲高歌。

    煙綠色的柳枝四下里垂落,在微風的chuī拂下一起一伏,倒似在和歌起舞,頗為雅意。

    然而更為雅意迷人的還是狀元郎那俊美異常的五官,或輕笑,或皺眉,或面無表qíng,種種神態無不使人迷醉。

    九公主含著一口糕點都忘了咽下去,呢喃道,「真俊俏,和蓮子糕一樣俊俏。」邊說邊站起來,探出身子看個不停。

    有她帶頭,其餘閨秀也都忘了矜持,全都擠到窗邊探看,不時發出一陣陣驚嘆。

    虞襄轉眼瞥去,心下略感驚訝。傳說中才高八斗的狀元郎竟是那位意圖撞車尋死的落魄公子,短短兩月而已,他還真飛huáng騰達了。

    只看了幾眼,她的注意力就被背對著茶室的高大身影吸引。倘若將幾位文人雅士比作翠竹,那身影便似一棵青松,且還是紮根於崖頂的凌雲松,自有一股堅毅不拔,英雄蓋世的氣度。他無需露臉,在虞襄眼中便是最特別的存在。

    閨秀們的嬉笑聲引得湖邊的青年們紛紛抬頭眺望,雖面上不顯,心下都略帶幾分得意,吟詩的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了許多。唯獨那人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只將手置於腰間的刀柄上,脊背繃得直直的,隱約可見掩藏在官袍下的qiáng健而充滿張力的肌ròu紋理。

    虞襄定定瞅了他好一會兒,見他總沒發現自己,眼珠子一轉,從荷包里掏出幾粒紅豆,朝他砸過去,然後立馬彎腰躲在窗台下。

    耳邊有破空聲傳來,虞品言迅速躲避,垂眸一看卻是幾粒紅豆。他轉臉朝茶室看去,發現九公主嘴裡正叼著半塊糕點,痴痴的望著沈元奇。范嬌嬌沖他擺了擺手,擠眉弄眼的不知想表達些什麼。

    虞品言挑眉,故作不在意的轉身,繼續盯著亭中喬裝改扮過的太子。

    虞襄捂著嘴偷笑,隨即又掏出幾粒紅豆砸過去,卻發現自家兄長迅速轉身,似笑非笑的瞥過來,用口型無聲訓斥,「又淘氣!」

    虞襄趴伏在窗台上,沖他飛了個得意的小眼神兒。她本就長得跟一幅畫兒似得,頭上又籠罩著絢爛的chūn光,眉心一點硃砂閃閃發亮,嬌艷yù滴,直叫湖邊所有人都仰頭朝她看去,目中均露出痴迷之色。尤其是沈元奇跟方志晨,眼珠子都快轉不動了。

    虞品言臉上的悅色頃刻間退去,拾起地上一粒紅豆,彈向她所在的窗口。只聽哐當一聲脆響,卻是支撐窗欞的竹竿被彈斷,窗戶重重落下。

    所幸虞襄極為了解自家兄長的脾xing,在他彎腰撿紅豆的時候就急忙躲開,順便將九公主也拉離窗口,否則她們鼻子都得被撞歪。

    「你哥哥又生氣了。我每次見他,他都在生氣。」九公主搖頭嘆息。

    「虞大人真厲害!我爹說他是大漢朝第一高手,這話果然不假!高手嘛,總有那麼一點兒小脾氣的。」范嬌嬌又開始拍馬屁。

    虞襄沒搭理兩人,立即去掀窗戶,卻發現湖邊再看不見半條人影,只餘一隊龍鱗衛拿著劍戟匆匆走過。

    沈元奇辭過太子,行至虞品言跟前,拱手道,「下官見過侯爺。方才那位小姐可是侯爺的嫡親妹妹?」

    方志晨本也打算離開,聽了這話忍不住朝兩人看去,腦海中不斷浮現少女那張比chūn光還要明媚的俏臉,一時竟有些痴了。他萬萬沒想到,那瘸了腿的嫡小姐竟是如此一位絕色佳人。單她那張臉,已足夠彌補她身上所有缺憾。

    「沈大人,你逾矩了。」虞品言語氣yīn冷,右手搭放在腰間的繡chūn刀上,輕輕摩挲刀柄。

    沈元奇這才意識到自己衝動了,連忙彎腰告罪。

    虞品言面無表qíng的點頭,繼而大步離去。

    沈元奇摸了摸微微發涼的脖子,心下既感到欣慰又覺得失落。唯一的親人就近在咫尺,他卻不能與之相認。她現如今是侯府嫡女,深受兄長和祖母的寵愛,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倘若自己貿然登門相認,也不知會不會招致她怨恨。

    罷了,再等等看。沈妙琪近日也入了京城,估計沒多久便會尋到永樂侯府。侯府想找姓沈的商家是千難萬難,而沈家想找侯府卻很容易。京中侯爵本就只那麼幾戶,再加之十年前遭逢大難這條線索,稍一打聽也就知道了。

    憑沈妙琪那心xing,定是要奪回屬於她的一切。他且等她先出手再另行安排。

    ☆、第三十四章

    方志晨一回到自家居住的小院就忙不迭的讓人去找裴氏。

    裴氏一臉喪氣的進來,說道,「兒啊,你跟虞大小姐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方志晨本還滿臉的焦急,聽了這話立時笑起來,問道,「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你兩的八字合不上,說是勉qiáng結親,日後災禍連連家無寧日,嚴重點還會妨害到子嗣。故而這親是結不成啦,虞家把庚帖都退回來了。」

    「母親不若將兒子的庚帖再送去合上一合。」

    「還合什麼,給你們看八字的可是人稱活神仙的白雲觀觀主,他說得話准沒錯。」裴氏連連擺手。

    「兒子是讓你拿庚帖與虞家的嫡小姐再合一合。」方志晨耳尖紅得滴血,囁嚅道,「兒子方才在湖邊見了她一面,實在是,實在是喜歡得緊,求母親成全。」

    裴氏先是覺得歡喜,繼而又遲疑起來,「兒啊,你願意聘娶他家嫡女自然是好,但她不良於行,你那後宅誰給你打理?誰給你生養子女?誰伺候你?這些可都是大問題,不能僅憑一時衝動就作決定啊!相貌再好,也不能拿來過日子不是?」

    方志晨心下為難,卻又無法忘懷虞襄那張千嬌百媚的臉,斟酌半晌道,「母親,那便先把表妹迎進門吧。讓她幫我打理後宅,生養子女,虞小姐只管安安心心做我的嫡妻便是。」

    若不是朝廷鬧出稽查鹽稅的事兒,裴氏早勒令兒子把外甥女娶進門了,也不會試圖拿他的婚姻做jiāo易,聽了這話真可謂大喜過望,連連撫掌道,「甚好甚好,就這麼辦。我這便寫封信給大姐,讓她儘快準備。」

    因裴氏姐夫去得早,留下她姐姐跟一個嫡女艱難度日。裴氏與之感qíng深厚,便幫姐姐置辦了一座宅子就近照顧,外甥女也從小接到家中當親生女兒一般養大。兩姐妹雖未言明,卻都存了結親的意思。雖說如今是以妾室身份入門,可虞襄僅是個擺設,與姐姐解釋清楚她必定會同意。

    方志晨略思索片刻,又遲疑道,「別,還是等虞小姐過門後再迎娶表妹吧,省得虞家不滿。」

    裴氏不樂意了,諷笑道,「虞家憑什麼不滿?咱們肯要那瘸子卻是他家幾世修來的福分。你乃聖上欽點的探花郎,不但才華橫溢容貌俊美,日後還前途無量,想娶誰家的閨秀娶不到?我肯讓我大好的兒子娶他家的瘸子,他家就該偷著樂了。」

    裴氏拍拍兒子肩膀,繼續道,「兒啊,你莫看他家門第高,可就憑虞襄那條件,這輩子怕都沒人要。咱聘娶她也只是權宜之計,日後你爹走出困境你又飛huáng騰達了,這當家主母的位置萬萬不能讓一個瘸子占了去,因你這qíng況也在奪qíng之列,母親還可向族老遞表書,為倩兒爭取平妻之位。人到了手,那就只能任咱們擺布了。」

    方志晨聽了猶覺得底氣不足,擺手道,「不成不成,若是讓永樂侯知道了,還不得打上門來。」

    「他若是想讓虞襄名聲盡毀,一輩子再無人敢娶,他只管打上門來,咱家還怕他嗎?你放心,我都打聽清楚了,他寵虞襄寵的厲害,護得跟眼珠子似得。虞襄到了咱手裡就等於捏住了他軟肋,他就是想滅了老鼠,也得顧忌著玉瓶不是?屆時你是要外放還是駐京,升遷還是平調,盡可去找他周旋,他為了虞襄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裴氏這如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

    方志晨細細一想也覺得很對。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要想讓女兒過得好,不就得可勁的厚待女婿嗎?雖說虞襄家世顯赫,要想和離不是難事,可她qíng況與旁人大為不同,她是個瘸子,真離了方家這輩子算是完了,只能落得個孤獨終老的下場。憑虞品言寵她那股勁頭,無論如何也是捨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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