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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39:06 作者: 風流書呆
皇后止住笑,沖虞老太太招手,往正殿行去,坐定後開門見山道,「虞老太君,你這個孫女本宮看上了,送入宮中給小九做個伴吧。」
虞老太太遲疑道,「她那腿……」
皇后擺手,「無妨,多派幾個嬤嬤伺候便是。」
虞老太太思量片刻,決定將虞襄的身世和盤托出。凡事扯上皇家就簡單不了,虞襄伺候的是公主,身份必定要與公主匹配,若是哪天事qíng敗露,還不得冠上一個『欺君之罪』?也許qíng況還會更糟,若是皇后娘娘起了憐憫之心,想給虞襄找個好婆家,這賜婚聖旨下來再bào露了身世,得罪的人也就更多。
現在的侯府丟了嫡女,是受害一方,屆時以假充真就變成了施害者,非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雖說幾個丫頭婆子都已經處理gān淨,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凡事往壞處想總沒錯。故此,虞老太太就是瞞著全天下人,也不敢欺瞞皇家。
皇后聽完果然十分詫異,沉默片刻後喟嘆道,「這裡面竟然有如此一番波折,真是上天弄人。那真正的虞襄可找到了?」
「回娘娘,還在找尋當中。」虞老太太搖頭苦笑。
這純屬後宅秘辛,不足為外人道也。老太太能坦誠相告,這份忠心皇后十分受用,卻也不提替她找尋的事。且讓永樂侯府自己解決吧。真正的虞襄是生是死,境遇如何,誰也無從得知,把這事捂嚴實了也好多替她鋪幾條後路。
自己權且當做未曾聽過。
思及此處,皇后笑道,「莫急,憑易風的本事,總有一天會找到的。」斂眉思量片刻,繼續道,「虞襄被你們教養的極好,德行上佳,頭腦聰慧,行事大方。不做伴讀也罷,三五日便送進宮來陪陪小九,她難得找到如此可心的玩伴。」
這事便算過了明路了。虞老太太舒口氣的同時連忙應承下來。
虞襄是被虞品言抱出宮門的,遠遠就看見虞思雨低垂著腦袋站在馬車旁,不知在想些什麼。老太太看見她,冷哼了一聲,又看見等候在一旁的靖國公府的馬車,臉色越發yīn沉。
「老太君,能否借步說話?」靖國公夫人迎上前賠笑。
「免了,時辰不早,各歸各家吧。」老太太目不斜視的過去,親自掀開門帘,讓孫子將孫女放入車內。
「老祖宗,我來扶您。」虞思雨乖覺的湊上去。
因有外人在,老太太壓下滿腔怒火,搭著她胳膊登車。虞思雨略安定了幾分,沖騎在馬上的大哥討好一笑,也連忙爬進去,低眉順眼的坐在角落。
虞襄沖她咧嘴,然後掀開窗簾欣賞靖國公夫人青白變換的臉龐。常雅芙並不露面,想來是躲在車裡不敢見人。車輪慢慢滾動,靖國公夫人的身影逐漸淹沒在夜色中,變成一個模糊不清的黑點,虞襄這才安生的坐下,問道,「老祖宗,大哥真要跟那個芙兒姐姐成親嗎?」
「這事兒懸著呢,小孩子家家的,莫問那麼多。」老太太閉目沉吟。
這樁婚事,她是越看越不滿意。靖國公府的背信棄義一直是扎在她心底的一根刺,今兒見了常雅芙,這根刺非但沒拔掉,反而扎的更深。當年意yù悔婚也就罷了,今日還與外人合起伙來誆騙小姑子東西。這是什麼毛病?表面上是替襄兒解圍,暗地裡卻意yù討好清河郡主,這兩邊賣乖的把戲實在是拙劣。
更糟心的是,她竟如此短視,不知什麼人該親近什麼人該疏遠。皇上的鍘刀都懸在裕親王頭頂了,她還上趕著巴結,算來算去不過是一場空。這樣看似jīng明實則愚蠢的孫媳婦,接進門又是一個禍害!
思及此處,老太太搖頭嘆息。
虞思雨小心翼翼的湊上前給她捏肩。
「不用忙活了,一邊兒呆著去吧。今兒臨出門前我怎麼jiāo代你的?與外人聯起手來對付自家姐妹,你出息了。德行欠佳,有了皇后娘娘這句斷語,我就是想給你找個好婆家也難,你且好自為之吧。」老太太面色yīn沉的拂開她,看見自顧啃咬糕點的虞襄才扯開一抹笑,溫聲叮囑,「入了宮,你可得乖覺著點兒,莫再捉弄九公主了。」
「哎,我曉得。」虞襄甜甜的答應,垂眸欣賞虞思雨手背忽然bào出的青筋。
☆、第二十一章
老太太回去後琢磨了好幾天,終是拿不定主意,只得將孫子找來詢問與靖國公府的婚事。
虞品言把玩著茶杯,態度很有些漫不經心,「老祖宗不知,孫兒當年年少衝動,曾私下裡找過常雅芙,問她願不願意嫁給我。」
老太太往前靠了靠,問道,「她怎麼說的?」
「她說,等我當上了永樂侯再去問她。」似乎覺得這話十分有趣,虞品言低聲笑了。
老太太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聽見如此自私無qíng的話,孫子當年該是怎樣的心qíng啊?父親離世,母親淡漠,更有一眾叔伯明里暗裡要取他xing命,本該與他患難與共的未婚妻卻冷眼看著他在苦海里掙扎。
能走到今天,他都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老太太覺得正有一把刀,在一下一下剜自己的心,痛不可遏。
「老祖宗,你那是什麼表qíng?我好著呢。」虞品言放下茶杯,去拍撫祖母微微顫抖的肩膀,笑道,「如今我已是永樂侯,有些話卻不想再問了。老祖宗,您看著辦吧。」
「好,不出三日我便把這事辦妥。」老太太點頭,神qíng很有些不善。
哪料到翌日老靖國公便病危了,靖國公府亂成一鍋粥。此時退親頗有些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嫌疑,老太太只得按捺下來。
又過了數日,老靖國公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嚴重,某天深夜終於咽了氣。靖國公府處處飄起白幡,這退親的事更不好提。
常雅芙須得守孝三年,親事沒退成,三年後孫子已經十九,放在別家重孫子都能跑能跳能喊人了,真是白耽誤功夫!老太太憋了一口氣硬是吐不出來,心裡別提多難受,轉身便給孫子物色起侍妾。
虞品言早些年被身邊的丫頭暗害過,後又被未婚妻擺了一道,對女人可說是深惡痛絕,老太太送來的人隨便往院子裡一扔,自個兒接了差事去了外地,大半個月沒歸家。
這日,虞襄早早就醒了,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對著銅鏡貼花huáng。『虞襄』底子很好,將養數月後五官長開了些許,相貌一天更比一天嬌艷,逐漸與虞襄上輩子的容貌重合。這種變化對她來說是好事,任誰照鏡子的時候看見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也會覺得驚悚。
桃紅端著早膳進來,問道,「小姐,你今日心qíng很好?」自從小侯爺走後,主子就沒這麼笑過了。
「嗯,我夢見哥哥回來了。」虞襄示意柳綠推自己過去用膳,輕快道,「今兒給你們放一天假,都回家去吧。對了,還有負責灑掃的習秋,負責漿洗的容媽,負責抬水劈柴的龐福,統統回家去吧,酉時之前趕回來就成。」
桃紅一點兒也沒覺得歡喜,反而憂心忡忡,「小姐,咱們都走了,誰來伺候你啊?」這些都是院子裡真正gān事的人,其餘人在翠屏翠喜的挑唆下全撂了挑子,整日裡躲得不見蹤影,只到了領月錢的時候才現身。
幾個月下來,他們越發肆意猖狂,就是從小姐跟前路過,也全當沒看見。常常把桃紅柳綠氣得頭頂冒煙,偏小姐從來不放在心上。
虞襄一邊喝粥一邊道,「你們待會兒把我推到外面就走吧,我今兒自有安排。等你們回來,這院子就清淨了。」
桃紅還要再勸,卻被柳綠輕輕拉了一下,這才不甘不願的答應。
用罷早膳,兩人推著虞襄來到院外。
「就這兒吧,風挺大的。」虞襄脫掉大氅,笑道,「這個你們收起來,我不需要。」
此時已進入深秋,呵氣的時候都能看見一縷縷白霧,不穿大氅又坐在上風口,還不得凍出病來?桃紅急了,硬要給她披上。
柳綠早知道內qíng,將大氅疊好收入房中,又取出一個藥瓶,蹲身道,「小姐,這祛風散寒丸您先吃一粒。咱們這便走啦,您悠著點兒。」
虞襄取出藥丸含進嘴裡,用指尖點了點她,眯眼笑道,「我教你的話可別忘了跟馬嬤嬤說。」因桃紅什麼都寫在臉上,才沒將這事兒托給她去辦。反倒是柳綠,心裡很有些成算。
柳綠抿嘴點頭,桃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兩個人拉拉扯扯走遠了。
很快,院子裡就安靜下來,只余寒風拂過葉子時的沙沙聲。
虞襄閉眼假寐,兩刻鐘後抱住雙肩,大聲喊道,「來人啊,我冷,給我拿件衣裳!」
四處靜悄悄的,她等了片刻,又開始喊,喊得嗓子都gān了也無人響應。翠屏翠喜就躲在東邊的耳房內,與幾個丫頭婆子玩花牌,一邊聽她叫喊一邊哈哈直笑。
「誰都不許應!讓她喝西北風去!」翠屏吐出幾片瓜子殼。
幾個婆子連連點頭。虞襄腿斷了,又是個軟弱可欺的,幾個月下來他們早不把她當主子看,反而有種踐踏侯府嫡女的痛快感。不得不說,恃qiáng凌弱是絕大多數人無法去除的劣xing根。
只有一個小丫頭憂心忡忡的問,「她叫的那樣大聲,萬一給外頭聽見怎麼辦?鬧到小侯爺跟前咱們可就全完了!」
「沒事沒事。」翠喜不耐煩的擺手,「這兒離正院那麼遠,不會有人來。夫人不管她死活,老夫人現在肯定在佛堂里做早課,哪有功夫管她。沒事的。她就是個外qiáng中gān的,嘴上吆五喝六,神氣活現,一被咱們欺負就蔫了,絕不敢跟小侯爺告狀。她怕我跟翠屏可怕得很呢!」話落沾沾自喜的笑起來。
小丫頭一想也是,繼續安心的打牌。
虞襄一聲接一聲的在外面叫,儼然氣得狠了,嗓音裡帶著嘶吼的味道。負責給西廂房劈柴抬水的兩個小童路過,連忙跑到窗邊詢問翠屏該咋辦。
「你們玩兒去吧,不用管她。出了事有我頂著。」翠屏大包大攬的揮手。
兩個小童本就慣於偷jian耍滑,活兒全推給龐福一個人gān,見龐福不在,只以為他抬水去了,並不多想,奉承翠屏幾句便溜得沒影兒。大傢伙又繼續打牌,外頭的叫聲依然沒停,這是跟她們槓上了。足過了兩刻鐘,虞襄的嗓音gān吧的像枯枝刮過地面,卻還不依不撓的往耳朵里鑽,實在是惱人。
翠屏將手裡的牌扔到桌上,低喊,「煩死人了!咱走,去別處找個清淨地兒,讓她好生叫個夠!」
「哎,我把牌兜起來。」一個老婆子立馬答應。
「咱們走了,要是待會兒院子裡來人可咋辦?」小丫頭擰眉問道。
「小侯爺不在,老夫人又做早課,誰會來啊!你膽子也忒小了!我問過柳綠,她說她跟桃紅去給那瘸子買全福記的米糕,很快就回來。都這個點兒了,她們應該快到了,自然會料理那瘸子,沒咱什麼事兒。走吧,走吧。」翠喜連聲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