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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38:33 作者: 硯涼
他默不作聲地上了樓,一口氣爬到了屋頂, 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燕行歸背後, 在她樂滋滋又打算一口喝下去的時候一把搶過了杯子。
「臥槽!老封?你怎麼不出聲啊,嚇死我了。」燕行歸抱怨著。
封宙航聞了聞手中的杯子, 眉心便皺了起來, 他看著燕行歸問道:「你喝的是酒?你怎麼開始喝酒了?」
她在別的方面玩得瘋,可還是很愛惜自己機甲士的天賦的,怕刺激大腦,一向是滴酒不沾的。沒想到和她分開沒多久, 這個長久的習慣也被打破了。
燕行歸被他看得往後一縮, 心虛地解釋著:「就一次……我很少喝酒的!加上這次也才喝過三次!老封你不要這樣, 跟班頭似的。」
封宙航輕嘆了口氣,也坐在了她旁邊。他沒把杯子放下,反而是就著她剛喝過的杯口, 將裡面的酒液一飲而盡。
辛辣, 燙喉, 對他來說也是極其陌生的體驗。
「你怎麼也……好啦好啦,以後我不會再碰這東西了,我今天是實在太高興了嘛。」
因為酒精的作用,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驚人,封宙航的聲音不自覺柔軟下來:「怎麼一個人坐在這邊?你不是說要去找路德維希和冉星河他們嗎?」
燕行歸嘆氣:「我確實去找他們了。可他們都忙,沒過多久就被叫走訓練工作去了。」
新星曆同胞的突然來訪讓本來就很緊張的基地忙得人仰馬翻,燕行歸本來也應該是加班群眾中的一員,可她剛從未來回來,既不算是新星曆的人,舊星曆又還沒來得及給她安排新的職務,自然就成了整個基地里唯一的閒人了。
「會議結束了嗎?結果怎麼樣?」燕行歸問道。
這些東西按說是該保密的,可燕行歸在藍星基地的身份畢竟不一般,更何況她還是星際博物館的館長,將來和未來的溝通說不定要全部靠她中轉,自然沒什麼需要瞞著她的。
「已經和顧軍團長和歐內斯特軍團長達成初步協議,現就一批技術進行交底,雙方共同開展近地行星探索,尋找材料維修你們帶來的星艦和重要設備。新星曆那邊委託我們對他們帶來的機甲士進行培訓,我和徐軍團長正在商討比較適合他們的方案……」
封宙航一項項說著目前達成的合作,燕行歸邊聽邊笑,她的嘴角越拉越高,到最後整個人都透著股傻氣。
封宙航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可燕行歸還在笑,既沒有催促他說下去,也沒有別的回應。像是誰家的薩摩耶一樣傻呵呵笑著看他。
封宙航終於意識到,她可能是已經醉得不太清醒了。
她的臉上帶著紅暈,認真又專注地看著他,仿佛在這一刻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乖巧得讓人心都要化掉了。
封宙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燕行歸。可當他想到她這樣的失態是因為那些新星曆的人時,又開始感覺心裡有點不對味起來。
在他們不在的時候,她已經認識了別的朋友,她在他們不知道的世界裡煥發了新的光彩,擁有了新的牽掛,那是他所不能觸及的世界。每每想到這裡,封宙航就有種自己珍藏的寶物被人偷走了的隱秘憤怒。
「你說這是你第三次喝酒,那前兩次是什麼時候?」封宙航輕聲問道。
燕行歸認真地伸出五根手指開始算:「一次是現在,一次是上次在星艦上看到你們從捕蟲網計劃中凱旋的時候,一次是你死的時候,一次是你死的時候,一次是你死的時候。」
在酒鬼心裡,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三次也可以算成五次。
封宙航深深地看著她,忽然覺得剛才那點空虛和憤怒全部消失不見了。
「那麼,我是怎麼死的?」封宙航的聲音輕得像是在耳語,明明是殘酷又悲痛的話題,卻被他問得像是情人呢喃。
燕行歸已經睡意朦朧的眼睛忽然睜大了,仿佛封宙航提起的事情是一陣徹骨寒風,將她眼中的快樂和懶散吹得一乾二淨。
「封哥是戰死的。」燕行歸的口齒也變得格外清晰,沒有絲毫思考猶豫,就好像這件事無時無刻不縈繞在她心頭一樣,「3288年,近地母巢突然對西半球最大的分基地發動攻擊。連續三天三夜,對地傾瀉超過五百萬蟲族,基地力量不敵。第一軍團長封宙航帶領當時基地內的三十萬人,依託戰鬥工事發動反攻。連續作戰82小時,兵甲盡碎,彈盡糧絕。三十萬人全部犧牲,封宙航身中十三處致命傷,身死而屍身不倒。追悼會上,被六大軍團長聯合授予特等長城勳章。堪稱『人類不倒的豐碑』!」
她說得慷慨激昂抑揚頓挫,簡直像是爛熟於心的演講詞一樣,帶著點洋洋得意炫耀道:「我背得熟吧?當時追悼會上還是我去致辭的。其實我也不想去的,不過那時候大家都死得差不多了,和封哥關係好的人就剩我一個了。這玩意兒賊難寫,我撓破腦袋才寫出來背會。寫得還挺不錯,就是……」
「就是,哪怕我寫得再好,封哥也還是不會回來了啊……」
她的眉眼彎彎,唇角也向上勾著,只是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明明封宙航就活生生地在她眼前,可她卻好像仍然處於那場葬禮上,眼中是風雪過境,蒼涼不見生命跡象。
封宙航對這眼神格外熟悉,一年前,在他參加完燕行歸的追悼會,並且以為她不會再回來了的時候,鏡子裡的人的眼神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