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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38:33 作者: 硯涼
    可是,從蟲族戰爭時期開始,八大軍團就有一條隱藏著的鐵律——當人類的火種受到致命威脅時,火種的重要性大於藍星。

    只要還有人在,哪怕換一顆星球,也能重新將它建設成藍星的樣子。可是如果人都不在了,藍星保存得再完整又有什麼意義?

    然而,阿爾傑的命令下得還是晚了些。或者說,任何人都沒想到母巢還能以這樣的形態存在。

    咯咯——咔!

    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地面劇烈顫抖著,大塊大塊的土層破裂,露出下面藏著的母巢部分。它像是一株正在把自己連根拔起的巨大植物一樣,緩慢從地層中舒展開來。只不過這株植物根深系廣,它的末端已經直接延伸到了地核區域!

    嗚——

    大氣層中掠起一陣長而低沉的震顫,如同絕症病人臨死前呼出的那最後一口氣,充滿了絕望和死亡的氣息,緊接著,至少十幾個如同蜂巢一樣的格子猛地將其中的黑色煙霧噴吐而出。

    這是人類第一次近距離觀測到母巢噴發,裡面出來的卻不是蟲族。

    那是純粹的能量,以高溫,以動能,以粒子風暴,以任何能量能展現的方式徹底迸發出來。爆發範圍內,飛得稍慢些的機甲幾乎瞬間化作齏粉,什麼都沒有留下。飛得更高些的也被劇烈的風暴吹得搖搖欲墜。一瞬間,整個先遣隊仿佛都被一陣慌亂籠罩了。

    燕行歸和季星剛才跑得急,沒跟大部隊會合,此刻幸運地不在能量噴發範圍內,可此刻兩個人面對著這樣酷烈的畫面也是目瞪口呆,季星睜大了眼睛,喃喃問道:「這是……什麼?母巢不是只能通過噴發蟲族攻擊嗎?為什麼會這樣?」

    「……」

    燕行歸也不知道。他們那個年代,對母巢的了解遠不如現在的人,他們甚至連母巢是一個能量組成的天體都不明白。可現在看著那宛如從地心生出的巨大植物的怪異東西,燕行歸隱約覺得可能是和它現在的異常狀態有關。

    它仿佛不再是一個漂流在宇宙中的天體,而是已經和藍星融為了一體一樣。

    然而這一切還沒有結束,一個母巢上有數萬個如同蜂巢一般的孔洞,剛才那十幾個孔洞的能量爆發只是開始,先遣隊員還沒有撤出藍星,已經又有一批能量噴發了出來。

    藍星的質量驟然增大,巨大的引力場拉得機甲下墜。電磁粒子風暴中,探測儀器失靈,天與地顛倒,風暴與海嘯肆虐,岩漿噴射到平流層……

    仿佛是比三百年前更加恐怖的世界末日降臨了。

    燕行歸和季星也在用全速朝大氣層外衝去。盤古機甲猶如在風暴中搖搖欲墜的小舟。離子護盾在粒子風暴中迅速被削薄,很快變得如同肥皂泡一樣搖搖欲墜。燕行歸的機甲之前闖過一波蟲群,儘管她在努力靠自己登峰造極的駕駛技巧規避碰撞,可她的離子護盾仍然先於季星破碎了。

    她將只能用機甲的外骨骼面對外界的一切攻擊,如果面對的是蟲群的話,燕行歸自覺自己還有逃之夭夭的一戰之力,可現在,她面前是足以將整顆藍星撕碎的能量風暴,之前讓眾多機甲士們感覺膨脹的盤古機甲在這樣的風暴面前也不過是一艘飄搖的小船而已。

    要死了嗎?

    她這次重生,活得甚至比之前還要更短,說起來……真的有點丟人呢。

    盤古機甲的外骨骼開始如同破碎的冰塊般片片碎裂,就在燕行歸正在進行最後的掙扎時,她看見飛在她前方的季星忽然掉了個頭,轉身朝著她這邊飛過來。

    就如同剛才戰鬥時季星跟過來一樣,他再次飛到了她身邊,像是她的影子一樣緊緊綴在她身側,與此同時,季星機甲上的離子護盾擴大了一圈,把燕行歸的機甲也包裹在了裡面。

    「你有毛病啊?!」燕行歸驚道,「不要擴大範圍!護盾範圍擴大會削減強度的,你是不是忘了?!」

    「我知道。」

    「知道你還這樣!趕快把護盾收回去,你想和我一起死嗎?!」

    「我不想你死。」季星說道。

    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如果真的要死的話,我希望至少你不是一個人赴死。」

    燕行歸喉頭緊了一下,那句話像是一根針,隨著風暴一起刺到了她心裡最隱秘的那個地方,傷口流出的是陳年的黑色血液。

    燕行歸不喜歡戰鬥,性格懶散,討厭學習和訓練,唯一渴望的就是退休鹹魚。可是最後她依然和很多前輩一樣,選擇了為了藍星奮戰至死。

    燕行歸有很多朋友,她到哪裡都能呼朋引伴和很多小夥伴熱熱鬧鬧的。可是到最後她奔向死亡的時候,仍然是孤獨一人,無人相伴。

    「想要」與「現實」本來就是兩條互不相干的平行線,燕行歸在很多年前就清楚這一點。可是,只要是仍然有正常欲望的人類,就仍然會在看清「現實」之後依然渴求「想要」。

    「我知道自己很弱,可我至少能追在你身後。不管去哪裡,我希望……你不要一個人離開。」燕行歸聽到季星低聲說道,因為兩人貼得很近,所以哪怕在風暴中她仍然能聽到這些話。

    「我喜歡你……請不要放棄啊……」

    燕行歸怔住了。

    不僅因為青年生死一線時的真情告白,更是因為就在季星說出那句話的剎那,她的腦海里也響起了同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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