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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21:29:21 作者: 西西東東
    然後呢?

    他還是要回巴黎,她還是要繼續她的學業。

    他扔下一顆石子後可以轉身就走,不回頭,那顆石子在湖心激起的千層浪卻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耗多少心力才會平復。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過灼熱,工作檯前的夏小涼突然抬頭,看了過來。

    顏紹之微一側身,躲在了牆後。

    正好有人進操作室,大概是夏小涼的同學,調笑著道:「Wow,夏,你的追求者又在窗外等你哦。」

    夏小涼對著窗外用流利的英文嚷嚷道:「跟你說過我有男朋友啦!他在巴黎等我呢,等我畢業我們就結婚!」

    顏紹之靠在牆壁上,啞然失笑,笑得眼角都有點發澀。

    小姑娘真的沒有丁點怪過他。

    他最終沒有出現在夏小涼麵前,去PAS空曠的運動場抽了兩根煙,回巴黎了。

    從醫院轉出的池桉,情況越來越好,他開始有時間處理一些陳年雜事,比如等了他很多年的設計訂單。

    今早手機亮起的時候,他正在康復室外面,和夏小涼從前一樣,拿著畫板和鉛筆,見縫插針地畫圖。

    其實他一眼就看到了來電顯示,他有她紐約的號碼。只是這個名字太久沒在手機上出現,稍一怔愣,那邊已經掛斷了。

    誤撥?

    如果不是,應該還會再打過來。

    他盯著那通來電顯示看了十來分鐘,手機也沒有再亮起。

    到底沒忍住,撥了回去,關機。

    沒電了?

    顏紹之微微皺眉,放下手機,繼續畫圖,可到底沒法再集中注意力了。

    一會兒看看手機,一會兒看看畫稿,一會兒想到他和夏小涼認識是因為她在山裡睡過頭,手機沒帶還崴了腳,一會兒又想到夏小涼第一次去京城出差,又是箱子又是背包,電話通到一半手機就掉了。

    她一個人出門,似乎總要出點么蛾子。

    巴黎向來治安不太好,尤其對國人,尤其對她那種身材纖細沒有一點反抗力的女性國人。如果那通電話不是誤撥,如果她的手機不是恰巧沒電了,如果她是一個人來了,正在打電話的時候……

    顏紹之坐不住了。

    收起畫板他就下樓,拿出手機想再給她打個電話,剛下到底層,就聽到頭頂嗡嗡作響。一架無人機在藍天下慢悠悠地繞了個圈兒,接著下滑,正好路過他的肩膀,他伸手就抓住了尾巴。

    無人機是陌生的機型,他也不至於通過操作流線就能知道對面的操作人是誰,可他就是知道,這個時候,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他把無人機翻個個兒,對著機身的攝像頭:「夏小涼。」

    ***

    夏小涼懷疑自己幻聽了。

    熟悉的聲音通過無人機的收音器,從手機里傳出來,帶著奇異的質感,聽得她心尖發麻。

    可就算她幻聽,總不能還幻視。手機屏幕里放大的,的的確確是顏紹之那張沒有瑕疵的臉。

    一時有點懵逼。

    他在這裡,可見她的猜測是真的?池桉真的在這裡?

    他說的是:「夏小涼。」肯定句。不是:「夏小涼?」疑問句。

    他知道開無人機的是她?

    他怎麼知道是她啊?!

    剛剛無人機飛到哪裡了來著?他就在附近嗎?看到她了嗎?

    只需一秒,夏小涼就驚得扔掉手柄,從草地上蹦起來,環顧四周。

    下一秒,她飛快地拿起背包,手柄也不要了,握著手機就想溜。

    太丟人了。

    他們倆三年三個月沒見了,久別重逢,應該是她打扮得美美噠,他穿得帥帥噠,在某個極為經典的鏡頭裡,來一次浪漫地、命運中的邂逅。

    蔣楠推薦她看的言情小說里,都是這麼寫的。

    可沒誰是盯著倆黑眼圈暗戳戳躲在大樹底下窺探敵情還被人抓包的。

    步子還沒邁出去,手機「叮鈴鈴」響了。

    顏紹之同樣看了眼四周,沒找到人影,無人機那邊沒有回音,還突然停了,他拿出手機,撥剛剛那通電話。

    這次倒是通了,響了兩聲就接起來,那邊沒有說話,只有呼呼的風聲。

    和刮過他面頰的,儼然一致。

    他深吸一口氣,讓聲音平穩些:「夏小涼,你在Clichy-B?」到底沒完全控制住,緊跟著追問了一句:「夏小涼,你在哪裡?」

    夏小涼安靜了一會兒,細細軟軟的聲音才傳過來:「我在……最右邊的梧桐樹底下……」

    顏紹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夏小涼蹲在樹底,拿了片金黃的梧桐樹葉,撥弄地上的小草。一如當年蹲在他家旁邊的巷子口,流浪貓似的。

    夏小涼垂著腦袋,逃跑的心思在看到來電顯示的瞬間猶如泄了氣的氣球,怎麼逮都逮不回來了。

    她跑了那麼遠,從江城到京城,從京城到紐約,從紐約到巴黎,又從巴黎到這裡,不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見到他麼?

    他的電話都打來了,她還跑什麼啊?

    餘光掃到地上一個黑色的人影快步靠近,夏小涼的腦袋垂得更低,心跳咚咚地加速,撥小草的動作也越來越快了。

    很快,她被他的視線籠罩,他卻突然停下了。

    不靠近,也不說話。

    她的腦袋已經埋得不能更低了,僵持了一會兒,抬頭。

    他還是高高大大的一隻,因為她蹲著,甚至看起來更高了,入眼一雙大長腿,筆直又俊挺。穿著一件V領薄毛衫,時尚的霧霾藍,從胸到腰,比例還是那麼協調,再往上……巴黎的陽光太亮了,刺得她看不清他的臉,她只能看到他的金絲眼鏡,仿佛一輪小太陽,折射著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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